[陇文化]【文化·文摘】如果大学不发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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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学不发毕业证，一方面有多少学生能证明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另一方面，那些没有上过大学，有天赋的人，除了文凭，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证明自己的天赋吗？文凭不能为学历提供确定的证据，但被认为是唯一可以接受的证据。是不是很讽刺很不幸？

现在大学机制的主要功能是发放各种文凭，就业市场上所有更好的机会都是建立在一定文凭的基础上。文凭的授予赋予了大学垄断就业市场的权力。如今，一所大学一半以上的重要性来自于它颁发文凭的权力。在以文凭为基础的大学制度中，当然有很多老师的职业是传道、解惑、授业。但人们往往会发现，一张大学毕业证能证明的，是大学毕业生在学校度过了四年甚至更长时间。大学发的毕业证是真的，但证明是假的。这样的文凭会变成真正的假文凭。

自从有了毕业证，有些人进入学校只是为了一张毕业证而不求知识，也就是“混毕业证”。自从大学成为一个体系，就一直有这个弊端。查尔斯·荷马·哈斯金斯在《大学的兴起》一书中把“制度”定义为现代大学的主要特征，这只是在12、13世纪之后。古希腊和古罗马都有高等教育，在法学、修辞学、哲学等方面都有很好的教学成绩，但都没有大学。作为苏格拉底这样的伟大老师，他是不发文凭的，来那里读书的人是寻求智慧而不是文凭。哈斯金斯写道，“今天，如果一个学生在苏格拉底那里学习三个月，他一定会要求一个证书，一个可以证明这种学习经历的有形的、外在的东西。”

文凭最早出现在17世纪文艺复兴后期，原意是“折叠”，即折叠的文件。在英国和澳大利亚，文凭有时被称为“证明”(来自拉丁语testimonium或testamur)。文凭是知识的凭证。正如德国历史学家黑姆佩尔所说，证书具有“具体性”和“触摸性”，使无形的东西(知识)变成有形的物品(文凭)。而且证书代表的是权利本身，没有证书就失去了权利。

“文化大革命”期间，一些年轻人在困难的逆境中坚持学习，从未停止阅读和思考。追求教育的目标是知识、真理和人的自我完善。他们没有进入当时只招收“工农兵”的大学体制。对他们来说，生活中的思考意味着上大学，学习提高自己的智力和生活质量是自己的目的，而不是获得文凭的手段。相反，这个时代的逆境成就了文革后成熟的一代知识分子。虽然他们的知识结构可能有各种缺陷，但他们是以求知为职业的知识分子。正是这一代知识分子帮助中国高等教育从文革的愚昧时代过渡到今天的启蒙时代。

人们常常把“文革”时期比作中国的中世纪，把中世纪想象成一个文化黑暗、知识愚昧的时代。其实西方中世纪并不是一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时代。真正的大学其实出现在中世纪。哈斯金斯引用法国神学家帕斯奎·维斯内尔(Pasqui Wiesnell，1634-1719)的话说:“中世纪的大学是人建造的”，这在历史上留下了宝贵的精神和智力遗产，但没有留下学校废墟的痕迹，因为它们没有固定的建筑。他们是可以自由流动的大学。他们从来都不是行政机关。“他们被组织起来，在离家很远，没有人保护的时候，互相保护，互相帮助。”这就是原始意义上的师生联盟。正是这所大学迎来了“一场伟大的学术复兴”。

如今的大学建筑宏伟而傲人，行政体系复杂，但不一定是思想和知识的殿堂，有的甚至成了学术的店铺和官场。如果不是他们垄断了文凭的发放，有多少人会选择或者需要来这样的地方？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2011年第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