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金陵十三钗》：关于南京的一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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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金陵十三钗》(以下简称《金》)被宣传为“战争史诗片”。说它属于广义的战争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即使是广义的定义，只要有一点关于文艺史或者美学品格的常识，都很难认可“史诗”的提法。如果公众相信，那就是一个很糟糕的误解。商业女性对亡国的仇恨，无论她们知不知道，永远无法构成史诗所必需的崇高美。

严歌苓从女学生淑娟的视角对战争的原始刻画是一种轻立意，既能避免宏大叙事先天不足的尴尬，又能凸显战争中小生命的脆弱与孤独，所以最后的牺牲相对珍贵而动人。《金》保留了舒娟的叙事视角，与张艺谋擅长的民间工笔的叙事声音相匹配。在新技术的支持下，他总是公开炫耀自己的技能。于是我们看到了10年前类似英雄的枪战特效。也许他像10年前一样决定，只要观众能记得那个杀人的场面或旗袍在彩色玻璃窗下转动的身影，并为之欢呼，那么这部电影的价值就实现了。而历史(尤其是过于贴近、过于沉重的部分)却很难脱离价值判断和情感认同，成为人们纯粹的审美形式。除非我们能把甲午战争当成一个电子游戏，否则日本士兵被炸掉脑袋的特写镜头并不能减轻中国人面对历史记录的痛苦，中国士兵像跳舞一样冲上前去垂死挣扎的高速摄影也不能增加我们对他们生活的了解。在金，他们还是陌生人和符号，他们是张炫技的视觉元素，仅此而已。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分不清那些被写实化妆掩盖的著名演员。

南京也难分伯仲。这部电影没有为观众建立空城市空间的概念。战斗开始时，有一些废墟和街道。中间部分，两个女人在秦淮河的妓院里惨死。最后，卡车载着女学生沿着城外的路走了。除此之外，电影中最重要的空场景是教堂。根据剧情，《金》本来可以有很多机会把城市的全貌展现出来，从而还原出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壮丽的历史景观——甚至在2009年的《拉贝的日记》和《南京！南京！”令人不解的是,“Jin”模糊了这个城市的形象，把它缩进了高度封闭的空房间。我们也可以说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张艺谋一直对这个封闭的空房间有着强烈的迷恋和依赖，有着强烈的造型感。他曾经创造过类似的场景，如酒坊、染坊、山西大院、秦王宫、油五香面馆，这次他踏入了天主教堂。当灯光通过彩色玻璃窗一遍又一遍地照亮画面时，熟悉张艺谋作品的观众会想起很多熟悉的场景，所以很显然，这绝不是一幅新的画面。电影中广泛使用的高速摄影，给观众留下强烈但不一定愉快的印象。如果说军人死是为了表示悲痛，女人走在歌舞里是为了传达淑娟的幻觉，那么这只是技术过时的问题；我们想不出为什么青楼女子从镜子上摔下来要用多重慢动作。就高速摄影而言，影片中几乎有无穷无尽的音乐，起着比抒情更感性的作用。

补充形式和手法炫耀能力的是人物设定的复杂性。一群中国军人，14个女学生，14个妓女，外国巨星可以搞一个聚会，但是节目不够长，最后能留下印象的只有35个人。即使是出现在最前面的主角，他们的行动思维逻辑也无法被追究。但换一个角度看，探讨艺术层面可能是错误的，无异于木求鱼，因为张艺谋这十年的电影情节已经经不起进一步的考察。平心而论，如果张艺谋继续他的商业大片路线，即使品味不高，逻辑迷失，也不构成批评他的理由。毕竟赢得大量观众就足以说明他有市场号召力，大众的审美取向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但是如果他想通过创作历史战争片为自己赢得比金钱更多的东西，那么我们就要按照更高的标准来衡量黄金。

为什么电影几乎具备好莱坞大片的所有元素，却不能给观众带来心理上的满足

也许有些观众走出电影院会很困惑:《王者》为什么几乎具备好莱坞大片的所有元素，很多制作环节直接交给了国外的团队，却不能像好莱坞大片一样给观众带来心理上的满足感？笔者认为，正是在电影心理学的常识中，“金”缺少了最基本的一个:同一性。在一部正规的戏剧中，观众必须认同某个人物，然后才能带入主题表达和情感引导。那么，就“金”而言，观众能认同谁呢？李队长英勇过人，但他却英年早逝，没有任何意外。而且李和其他国军的战斗阴谋，除了宣布一些政治正确之外，并没有绝对的必要性。影片中的女学生几乎失语，智力状态极其单薄。唯一被严肃捍卫的文化符号就是厕所使用权。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对女学生如此讽刺。妓女似乎是叙述者关注的焦点，但她们没有真正的行动，她们舍命救人的动力也不够。琵琶，旗袍，歌词，这些图案，说它能补盛世也无妨，但非要坚持歌颂它在乱世闪耀不可。尤其是琵琶弦和宠物猫这两段导致不幸的关键段落，不仅可以被多愁善感的观众理解为感人的苦情剧，还会被冷静理智的观众质疑为自残，无论持什么态度都不会形成认同。

所以海报上那个帅气的美国男脸似乎是唯一能被认出来的对象。但还是最基本的问题。《金》的选题决定了它终究不是一部商业片。毕竟，我们离不开我们民族的历史。观众如何认同一个道德上比辛德勒更可疑的牛仔？退一万步说，就算要编一个美国英雄南京救美的故事，为什么这项工作要由中国电影人来做？不知道创作者会怎么解释，但我能理解金对海外市场和奥斯卡奖的渴望。从西方各大电影节一直标榜的学术立场来看，这种渴望有些空洞。

这份建立在过去著名导演光环和观影人兴趣基础上的合同会长久有效吗

在过去的10年里，张的电影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也长期受到学术界的批评。对后者的经典回应是“羡慕嫉妒恨”理论。从逻辑上来说，为什么批评动机不同于批评是否有效，所以我还是要说，张艺谋的商业大片和他们的艺术电影的价值总是需要仔细审视的。考虑到这篇杂文会引发其他冗长的思考，我们还是停留在金本身，最后思考如何定位金。

一种思路是把金当成一种电影现象，也就是把对金的观察和评价限定在电影专业。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前面对金的文本分析之外，有必要对金的市场行为进行考察。黄金投资6亿元，“中国电影史上最大的投资”，被安排在目前中国最重要的农历新年日程上。这个信息可能会让一些观众理所当然的认为黄金至少是一部可以过年的电影。当他们意识到《金》的主题和形象不适合过年，然后质疑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超越电影范畴。

笔者愚见，《金陵十三钗》及其呈现过程更像是一场秀，与张艺谋近年的《印象》系列并无不同。都是以历史、文化、艺术为平台，权力(话语权)、资本、消费唱戏。所以需要多长时间，投入多少，海选有多机密，技术含量有多高，主角有多高，这种种刺激都不再与影片本身的质量缺陷相矛盾，而是互相帮助。正如制作人骄傲地宣称的那样，张艺谋本身就是一个保障，观众在过去的10年里确实信任并回应了张艺谋的保障。现在的问题是，这份建立在过去著名导演光环和观众兴趣基础上的合同，是否会永远持续下去。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中国电影与中国观众的新契约会是什么？

(左衡，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