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文学的自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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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自恋不仅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然而，这一判断值得商榷。如果按照心理学家的定义，自恋是对自我的过度关注，是由力比多的“自我投资”造成的，或者说是力比多本身造成的，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既然是本能，是原创，那我们能拿它怎么办？我们只能看着自己，从生到死，像希腊神话的水仙一样，爱上水中的倒影。

但是，极端自恋从长远来看是很少见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如何克制这种本能。毕竟在艰难的世界里，沉迷其中会有生存的危险。相反，另一种自恋更为常见。这种自恋本质上还是对自我的过度关注，但自恋者不可能自给自足——水仙需要的只是一口清水，而他却不能。他的自恋只能通过别人的认可或者赞同来实现。换句话说，他不得不依赖于一种“我们都不幸福——到天尽头”的情况，借别人的眼镜，浇自己的底。

所以，依赖型自恋是次要的，表演型的，还是文化社交型的。与原来的自恋本能相比，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自恋”。

自恋就是表现，表现不一定自恋。人生如戏，但不能独角戏。正如社会学家e .戈夫曼所说，从修辞学的角度来看，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表演。但如果演员和观众在互动中不能达成“暂时的妥协”，或者双方没有默契，就会出现帮助他人泄露秘密等“表演崩溃”事件(《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现》，北京大学出版社)。自恋，在我看来，只是表现崩溃的主要形式之一。

在书中，戈夫曼引用了一个新颖的章节来解释自恋是什么:在西班牙拥挤的度假海滩上，一个英国人通过一系列的动作向周围的人传递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信息，比如eye/きだよ/everything、优雅的荷马作品、舒展强壮的身体、优雅多变的游泳风格，并认为这些信息可以被他人准确地接收和理解。这些信息包括优雅、温柔、理解、健康、勇敢、无忧无虑等等。问题是，他没有考虑海滩上的陌生人是否能接收和理解信息。

对于这种微妙而缓慢的表现崩溃，作家的讽刺是精彩的。可惜小说太长，无法引用整段。经典反例出自白居易《琵琶记》。显然，诗人的重点也是为了表现自己，但更确切地说，是通过理解别人来关注自己，他很成功。他没有站在前台表演，而是创造了一个小剧场环境。在这个剧场里，浔阳河上的琵琶女唱主角，诗人和读者同舟共济，这正是前后观众的区别。这当然是一种高超的诗歌艺术，但这是一种基于心与心的比较的技巧。从诗人的作品中，你读不出自恋，但可以读出他的自我理解，唤起我们的感伤。

理解别人和自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我看来越来越难。在谈到“感伤”这个词的时候，柏林注意到，过去很多作家的内心世界是与外界统一整合的，并不太在意“自我”。古典的，比如荷马和埃斯库罗斯，文艺复兴时期的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都一样。此外，一些作家发现了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之间的裂痕，并逐渐有了自我意识。比如欧里庇得斯，维吉尔，霍勒斯等人。他们的作品具有怀旧、悲伤、幻想、浪漫等特点。，这是自我意识的证据——柏林称之为感伤(反潮流，译林出版社)。但是，在祛魅的今天，人们不得不按照个人主义的原则走自己的路。一旦“自我”成为万物的终极评判者，彼此的理解就会有很大的困难。试图描述这种现代困境的作家，如卢梭、拜伦、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楼拜、马克思、尼采等人，表现了现代人愤怒、反叛、颠覆和牺牲的“自我”。然而更多的人放弃了努力去理解，希望通过征服和控制别人来塑造自己。这样，自恋就变成了“现代人所熟知的神经质”。

这听起来令人费解，不如给一段精讲生动一点。胡兰成在一篇回忆五四运动的文章中写道，他的朋友刘朝阳来到杭州，住在一家小旅馆里。然后他描述道:“房间里只有隔墙、床、桌椅。墙有点阳光，安静得像金子。床上的枕头，因为简单，因为年轻，早上醒来，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桌子上放着古版庄子，一堆新上市的蟑螂。”(广西人民出版社《山河岁月》)表面上看，胡兰成遵循着传统的以理解他人来表现自己的方式——写朋友的简，写自己的从容。可惜他走得太远了——遗漏了庄子和枇杷在桌上精致的“落点”，朋友的体味是否芬芳，早晨醒来是否应该闻到，真是鬼神不知，胡兰成却用戴笠江涛的手法做到了。在我看来，这不仅是表现的崩溃，也是对读者的不负责任。

用查尔斯·泰勒的话说，自恋的一个特点就是自我实现是人生的主要价值，似乎很少承认外在的道德要求和对他人的认真承诺(《现代性的隐忧》，中央编译出版社)。胡兰成的话为这种观点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从文学现象来看，自恋已经泛滥了。正如克里斯托弗·拉什所说，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心理疾病，我们这个时代的疾病是集体自恋(自恋文化，上海文化出版社)。看看我们周围，有很多人在粉饰自己。五十出头的他致力于编写自己的文学编年史，以英雄的身份讲述过去的劣迹，美化八十年代的风光，丑化今天的对手。他背后的名声太假，一切必须马上兑现，就像余虞丘的名头: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