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水·岸

本篇文章1020字，读完约3分钟

我熟悉这种生活，熟悉各种水的味道:河水有轻微的泥腥味，如果没有被污染，几乎没有气味——也许这就叫“鲜”？湖里的水散发出青草的味道。我这里说的草，其实包括荷花、菱、芦苇以及各种不在水下的水生植物。它们淡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有风的时候风就吹，无风的时候就懒洋洋的弥漫在空气中。

在我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去生产队当渔夫。我非常注意这些，因此我最喜欢在湖上工作。大人不在乎，这让我很纳闷。后来，当我的年龄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生活，我变得无动于衷——靠体力勉强能温饱的人，“生活”就是如何生存，如何生活，如何当渔夫，哪里有鱼就去哪里，哪怕水本身是香的，又有什么用呢？

体验和欣赏生活，虽然不一定非要在社会底层，但是从来没有在社会底层挣扎过的人，只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无法真正理解“生活”这个词的终极残酷——它几乎剥夺了一个人一切使他成为人的东西，压抑了他实现自己为人的潜能，从而把他降为人形动物。

“少年不知愁滋味”，所以少年是一个懵懂却可爱的年纪。

我的少年早已随着多年前船底汩汩流淌的水远去，但水的味道还是会随时迎面扑来，让我感到失望，让我彷徨。我知道这不是留恋，而是对那些让生活苏醒，让生活看起来美好的东西的眷恋。

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生命，要脱离动物的状态，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有很多要素，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审美意识和能力——我这里说的审美意识和能力，当然不是“那个女人真的很美”——审美意识和能力是和一个人的修养和达到什么样的水平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个人修养或素质的体现。似乎罗丹说过，“美是一种发现。”这就是为什么美是一种发现，需要被发现。

但即使是有这种能力的人，也不得不放弃这种能力，做一个活着的人活着。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悲哀——当然，在一些观点不同的人眼里，这是一种幸福:身体上的幸福是轻松纯粹的幸福。我能理解这种人生观或态度。那就是“岸”，总有人愿意或选择在岸上度过很长时间；灵魂总是阴郁的，像水和浪，总让人担心“为古人流泪”。即使带来快乐，也夹杂着沉重的快乐。

这是一个矛盾。我猜庄子是太苦恼了，发明了“斋戒”、“坐忘”之类的方法。但是，即使我们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心，那也只是一瞬间，就像庄子的梦蝶一样，短暂到庄子写下之后，就忘记了，再也没有做过。生长的只是水，万物如死人。万物还活着的时候，我喝水，见过水，当过渔夫。现在还能听到水在我体内外摇摆的声音。岸边依然只是一个有时停靠的东西，水的味道有时是新鲜的，但有时完全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