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读者周末·作品选读：小垃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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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她，是一月下旬的一天，刮着五六级大风。家对面元大都遗址上的高树矮树，都低低地披在光秃秃的树冠上，表示对冬日容颜的顺从。碰巧10点左右，商场打电话通知安装油烟机的师傅出发去我家...

前一天我把旧油烟机拆了，放在楼门口外面。它为我的厨房服务了十几年，污染严重。我已经厌倦很久了。我一拆下来，上下左右两边的油就全露出来了，要在安装师傅来之前刮掉。洗洁精洗衣粉之类的比较难用，我就想了一个办法，用湿抹布把沙子卷起来清洗。当我在外面找一些沙子，拿着一个小盆背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铁栅栏旁边。我丢弃的脏油烟机已经被她带到那里了。而且，有一半已经从栅栏下面弄到栅栏外面去了；另一半被凸出部分卡住。

女孩在用力跺脚。她穿着很薄的衣服，裤子又旧又小。他脚上是一双夏天穿的带扣布鞋，破袜子露着脚。两根齐肩的辫子，用不同颜色的头带扎着。她一看到我，就停止了跺脚，双手紧紧抓住栅栏，在栅栏的栏杆上蹬着车，晃来晃去，好像在那里玩。少了一个围栏，是留言的朱师傅用粗铁丝拦了几条路。女孩还是很容易钻进去钻出来的。明明，只要我让她觉得害怕，她就会突然钻出来跑掉。而且为了不让她感到害怕，我主动说:“孩子，你摆脱不了！”-如果她怕我急着钻出来刮破她的衣服，甚至刮破某个地方，我心里肯定会不安。

但她说:“是一个叔叔给我的。”开始用她的一只小脚跺脚。

如果有什么“大叔”要给她，那只能是我:我当然没有。

我说:“真的？”

她说:“真的。”

我说:“小心……”

我还没说完，她就弯下腰，用一只手捂住了脚踝。

碎塑料很锋利。

我说“哦，是不是打成平手了？这么脏的东西你要干什么？”

她说:“卖钱。”它的声音很小。说着抬头看我，泪流满面，明显很痛苦。然后我低头看了看我脚踝上的小手，手心都沾了血。

我端着半盆沙子，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因为我明知故问，还有她小手上的血。

她补充道:“我是穷人的女儿。”-声音变小了。

她说的话让我非常惊讶。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商场派来的师傅到了，我只好领着他们回家。他们装上的时候，我翻出创可贴给女孩，她却蹲在那里哭，脏兮兮的油烟机不见了。

我问它去哪了。

她说她被两个在平板车上捡破烂的大男人抢了。他们中的一个人说着跳过栅栏，一个接一个地递过去，然后毫无困难地变成了他们的...

我问要多少钱。

她说有10多块钱，哭得更伤心了。

我用创可贴盖住她的脚踝伤口，问:“谁教你告诉人家你是穷人的女儿？”

她说:“没人教我，我就是。”

我不相信没人教她，但我也不多问了:我把她带到我家门口，给了她几件我前不久打扫过的旧衣服。

她说，“谢谢你，叔叔，穷人的女儿。”

没想到又来了。我感到脸上发烧。我口袋里有些零钱，打算全给她。但是一只手虽然已经插进了口袋，却没有抽出来。女孩的眼睛带着希望盯着我的手和口袋。

我说:“不客气，去吧。”

她一个人扛着小布袋下楼，我说:“过几天再来。我还有一些书刊给你。”

听着她脚步声消失在外面，我掏出了手，不知不觉，我汗流浃背。我真的不明白我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女生对我生活的“入侵”。这是一种隐秘的行为，但它只是隐秘，从不冒犯，更不用说危险了。无非是一些要卖给朱师傅暂时放在门外过道里的旧物，每次出门都消失不见。邻居们都说，他们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小偷”在偷东西。我想，是“穷人的女儿”...

过了四五天的一个早上，我去散步，刚从楼里出来，又见到了她。还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她还在悠闲的玩耍。她同时也看到了我，亲切地叫了声叔叔。而我，如果没见过她，已经把她当成“可怜的女儿”忘记了。

我停下来问:“你怎么又来了？”

她说:“叔叔，我在等你。”——语调中夹杂着胆怯、觉得卑微的成分。

我说:“等等我？还等什么？”

她说:“你不是答应过给我你家不要的东西吗？”

我想起我对她的承诺，支支吾吾的说:“很多，你扛不住！”

“这里”——她把下巴偏向一边，一辆车就在她脚下。说它是“车”有些牵强，它只是一个带轮子的底盘。明明是别人家扔的，她捡的。

我问她脚好了没有。

她说她还带着创可贴，但并不疼。之后，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着重说:“我等你好几个早上了。”

我说:“姑娘你要知道，我家要处理的一切事情，永远是为了接待室的朱老爷。已经给了好几年了。”——我的言外之意是，你改变不了！

她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他家有个18岁的残疾女儿。你喜欢她吗？”

我不禁微笑点头。

“然后，给她家一次，给我一次，好吗？”-她试图说服我。

我又笑了。我说:“前几天刚给你的。该不该再给她家？”

她眨了眨眼睛说:“好吧，你给她家好几年了，应该多给我几轮！”

我想再笑一次，但是我根本笑不出来。当时心里就觉得很酸，不仅是为了眼前这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也是为了她多嘴的小嘴。

我不忍心让她太失望，再让她满意...

第三次见到那个女孩，已经快到春节了。

我张嘴说:“这次没什么送你走的。”

女孩说:“我不是为了什么来的。”——她说在我给她的旧书刊里发现了一个信封。怕急着找不到，就随身带了两三天，想亲自交给我。信封是密封的，没有字。我撕开的时候，只是汇票和税单。

她问:“重要吗？”

我故意说:“对，很重要，谢谢。”

她笑了:“还要感谢什么？”

她暗暗高兴，仿佛受到了郑重的赞扬。而且我看到了破绽钳形装置，留下了两个小脏手印。书刊里发给我的文件从来不封。

多么狡猾的“可怜的女儿”！

她对我小心眼的态度让我为她感到难过。

“看”——她一只脚跨过栅栏，我发现她穿着一双新的棉鞋，就是在摊位上卖的那双。而且，她一偏头，故意让我看到她的两条辫子已经和红绫绑在一起了。

我说:“你今天真美。”

她晃了晃说:“我妈决定今年春节我们不回老家了。”

“爸爸是做什么的？”

她只是一愣，然后低下了头。

我后悔不该问。她抬头说:“叔叔，第一天早上我给你拜年。”

我说没有。

她说她必须。

我说我可能会睡懒觉。

她说她会等。说你第一天不会整天呆在家里。她说她甚至想到了新年:“叔叔，马年吉祥，恭喜发财！”

“叔叔，我一定来给你拜年！”

说完，突然转身跑了。红绫绑在两条辫子上，像两只蝴蝶一样在她的左右肩膀上飞舞...

第一天第一天起的很早。不是因为和“可怜的女儿”有正经约会，而是因为晚上看书睡不着。我是一个早起而不是失眠的人。但也不能说和更庄重的日期无关。其实我真的很希望在新年第一天一早出门，看到一个全新身材的小女孩，干净的手和脸，两条绑着烈酒的及肩发辫。祝我新年快乐:“叔叔，马年快乐，恭喜发财！”-虽然我不相信它真的能给我带来任何财富...

早上站在窗前低头看了很多遍，却始终没有看到“穷人的女儿”这个小小的身影。

下午也是。

到今天为止，我再也没见过她。

但有时我会想起她。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马年快乐，小姑娘。恭喜发财！.....(摘自梁选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