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冯骥才：谁能万里一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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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摄影师郑云峰二话没说，来到天津，把一本厚厚的画册塞进我怀里。封面上赫然印着沈鹏先生题写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字:“三江源”。

夏天，我在北洋美术馆为郑云峰先生举办“拥抱母亲河”摄影展时，他说他很快就会出版这本凝聚了他20多年心血的巨著，然后他说他还会到黄河中下游一游，把黄河画个完整。军官总是对他所做的事情不满意，总是让你的眼睛盯着他明天专注的事情。

在摄影展上，郑云峰感动了天津大学的年轻学生。谁会带着所有的家当买一条船，带着相机在长江里漂流20年，爬遍长江两岸所有的山，拍摄这伟大的自然和人类生活的每一个动人的细节？不仅仅是不可思议，最难的是岁末一个人走在山河之间的孤独。他想要的是——留下长江截流蓄水前哺育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的真面目，给曾经被李白、杜甫等诗人讴歌的大江留下一份完整的视觉“备忘录”。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想法，但郑云峰确实做到了。他用几十万张照片，保留了长江自古以来的生命形象。为此，我在他的摄影展开幕式上说:“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要求他默默承担，却心甘情愿。我们天天喊着宣传自己，那么谁来宣传我们的山川？我们文化的民族？”

提起郑云峰，自然会想到最先发现“老房子”之美的李宇翔。也是摄影师，三联书店特约编辑。20世纪90年代初，当他出版了一大套摄影书籍《老房子》时，全国正在进行翻天覆地的“旧城改造”。然而，李宇翔执拗地告诉人们，要把依恋的目光投向正在被卷走的城市遗产。21世纪初，凤凰卫视将制作一部电视电影《追寻远方的家》，计划从南到北穿越各地区数百个最具古典意义的古村落。凤凰卫视想请我做“导游”，但我正忙着开始对很多民间文化遗产进行普查，所以我推荐了李宇翔。我说:“李玉祥是跑中国古村落最多的。”

记得当时我的手机上经常出现一些陌生地区的电话号码，都是李宇翔为电视剧组当导游时打的。这些古村落让李宇翔陶醉了。这一次，他不断听到他在话筒里惊呼:“为什么那个村子不见了？十年前很清楚，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古村落！”“怎么变成这样了？彻底毁了！”我能听到他的遗憾、痛苦、焦虑和空.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宇翔多年来一直在与这些注定转瞬即逝的古村落争分夺秒。他想把这些创造了几千年的历史遗迹保存在他相机的盒子里。他是个学者。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了。但是，他把摄影的记录价值发挥到了极致。这些价值观被野蛮而狂躁的城市变革所见证。许多照片成为一些城镇历史个性最直观的见证。李宇翔并没有停止自己的使命，依然一个人走在重重摄像头的村庄里。古代文人崇尚“愿孤”、“不求文大”，视其为最高境界。但在市场经济和媒体霸权的时代，孤独似乎伴随着贫穷，而文达与发达国家共享繁荣。有多少人还愿意把自己埋在繁华都市留给远方的冰冷角落？他们不都在尽力竞争，在市场上兴风作浪吗？

前几天在北京遇到了李宇翔。他说他走遍了江苏、浙江、福建、江西、山西、河南、河北和山东。他想详细深入西北各省。我突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李宇翔有点不一样。十几年前，热血青年的气息消失了，就像一个有些疲惫的中年人。心中暗自感叹，他已经四十五岁多了。他把自己青春最光辉的岁月献给了那些美丽而寂静的古村落。

但是很少有人了解他，因为他不希望人们了解自己，只希望人们关注和保留那些珍贵的历史精华。

于是，专门研究草原民居的学者郭玉桥，为了清理多年游牧时代的文化遗存，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携带相机、笔记本、雨衣、干粮和各种药瓶药箱，从内蒙古到宁夏、新疆都是一个人。和郑云峰、李宇翔一样，他也融入了他们探索的文化生活。我记得当他一个人穿过贺兰山时，他在早上钻了一个蒙古包，在空.清新的空气中，他被广阔土地边缘冉冉升起的太阳感动得流泪他试图用手机告诉我他的感受，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信号很差。他连续弹了很多次，手机里传来的一些片段的声音终于连接成了他无法控制的激情。上个月去呼和浩特，他在视察东蒙古。听说到了，被开了几百公里通宵来看我的硬座火车感动了。玉桥不善言辞，话不多，但他已经说过几次话了，那就是他要花三年时间才能在七十岁之前跑完草原。

他为什么要跑草原？没人叫他这么做，也没人支持他，没人理他。那些“把文化做大做强”的口号，都是在丰盛的宴席上喊出来的。他所关心的只是做他献身的事情。

但是，这次我发现玉桥的身体差了很多。由于过度用力和紧张，他的腿变得沉重而缓慢。我告诉他，如果他去很远的地方，他必须找到一个年轻人作为他的同伴。“能不能在大学找个民俗学的研究生帮帮你？”他只是对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是啊，谁会和他付出这么大的心血呢？这种辛苦几乎是单相思，毫无益处。分手第三天，他又去了东蒙。草原已经凉了，今年也没多少时间去旅游了，他必须抓住每一天。

第二天，我的手机短信里出现了他的一句诗:“萧萧秋风起千里，苍老重，腿僵，路晚。玉人们送了甘果，蒙古语打开了他们的心扉，古老的习俗被诱惑了，陶然电影飞了。”此时，在感动之余，立即发来一首诗:

草原空稀疏却多情，

陪伴你千里迢迢，

志达曼不苦，

世界上有多少人敢竞争？

上面写着三个非凡的人。一个在大河，一个在辽阔的草原，一个在大地的深处；当然也有一些同样伟大的人，依然默默的独自在那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