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奶奶是个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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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有人问我这个。但如果一定要有人问我在历史上过得怎么样,我的回答肯定会让他失望。如果我说我和奶奶交往的历史我吃的最多,然后我郑重的说奶奶是一个哲学博大精深的豪爽家庭,难免会有人嘲笑她的尖牙。
我习惯于被人看不起,我认为这是我越来越明显的空虚拟身体中唯一剩下的重量。所以多少次被嘲笑或者讽刺的时候,我的回答都会逐字重复+1次。
我承认,历史,甚至历史这个词,和我彼此都很陌生。我也承认,奶奶农的身份链这辈子从来没有断过一天。但人们不得不承认,任何历史都离不开农民的饲养,一个农民的哲学范畴可能远远超出一亩三分地的界限。
我不想说服任何人。我为什么要说服任何人?
奶奶说,你点了一万次土豆。是红薯干还是红薯干?
2
七八岁的时候,我失去了爷爷,有了奶奶。我的意思是,我对奶奶的印象大概是从七八岁的焦距开始的。
舌尖上的童年不值得反刍,只有奶奶的碗,让人念念不忘。我们手上的陶碗又黑又粗糙,又大又没用。奶奶精致瓷器多了,上面有青花图案。几只蝴蝶停在上面,翅膀一抖就能飞走。
再漂亮的碗也吃不下,但是奶奶的碗总是满满的异香。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早上,奶奶都会随着香味走过来,把一根亮晶晶的面条放进我的碗里,让我眼前的世界瞬间焕然一新,灯火通明,带着一丝动人的色彩,让它看起来活灵活现。
这个时候我妈总是骂我:连奶奶的东西都要吃,家教也没有规定?
也是在这个时候,奶奶会板起马脸,挑着眉毛对她说:“娃娃家,这么多规矩!”
奶奶的下一句话大概不会缺席: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每天都会有清油面。
课堂是一个可以创造一切的魔方。奶奶平淡的话语里隐藏着深刻的哲理。
三
我终于明白了。人是不一样的。人就像桌子上的一摞书。可以随时上下变换,但课桌和书本只能永远坚守自己的位置。
西红柿变红了。奶奶挑了一些,送给了外太奶奶。核桃饱了。奶奶打包了一个篮子,送给了怀泰奶奶。小鸡变成了母鸡妻子,我奶奶做了一碗鸡蛋送给我奶奶,我奶奶是我家最老的老人。
这位老人住在离我们三四英里的地方。很多时候,奶奶会轮流请后人在回娘家的路上替她走一走,加强对她前后血缘关系的追溯和了解。而我对行走的意义的理解,年复一年的更进一步,在我奶奶有说有笑的脸换成冰冷的墓碑之后。当我再也看不到老人的脚的时候,因为我们的到来惊动了屋子,我终于知道,稻麦莲之间蜿蜒的小路,不仅是连接奶奶和妈妈的脐带,也是我读的人生第一本书。
四
奶奶的八个孩子有五个出去了,就是蜕皮吃公粮。要知道,当年的农民,脸转向黄土,背对天空,是多么同情自己的命运,是多么羡慕出门在外的人。
而这只是奶奶威望的四梁八柱。让她成为一个平高层,是几十个人的自愿意愿,绝对服从她,绝不得罪,几十年来极其孝顺。
一个人的权威,无论是自己苦心创造的,还是别人赋予的,在本质和品质上都是有区别的。奶奶的优越感就是这样形成的。有一次,她跟我说,我当省长不愿意换。
吃不到就说葡萄酸!挤她,我不会客气。
奶奶没理我小肚鸡肠,慢吞吞地说:“你看电视上好多厉害的人,下面的人都叫你大人,在背后骂你。有什么意义?”。我是个乡巴佬。至少,这个家没有一个不给我过不去的。
奶奶接着说:人家伺候你的时候,生产队长也是受人尊敬的;人家不服,占地又宽,不是铁皮。
五
奶奶坐在方桌旁,或者靠在沙发上。我看到的永远是包容、宽广、冷静的气场。
在我还三四岁的时候,我儿子就知道了,但是如果家里有稀罕的东西,你千万不要在敬奉老祖之前去碰。他一开始也觉得委屈,后来成了泰国的主人:没有老的,就没有小的;没有旧的,就没有小的。当然,我跟他说过这句话。小时候爸爸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爸小时候我奶奶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奶奶的工资传了后人一句话,然后这句话就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八九十年代奶奶坐飞机来北京,坐船游过三峡,坐火车看沙漠里的蓝草黄沙。大部分时间奶奶都待在家里,于是儿孙们的孝心沿着邮路散开,来来往往。
六
1979年春天,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她病愈归来,被家人剥夺了工作权利。奶奶不能闲着。她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和周嘉默爷爷一起烧香念经。
周嘉默爷爷是五保户。她虽然是女一代,但村里老少都和周嘉默爷爷相称。奶奶和她一起读经文。在我印象中,他们落在小写的网上手稿上,但我记不起内容了。
和周嘉默爷爷一样,奶奶一个字都不懂。她记性也不好。前三句再顺口,第四句也会卡住。但手一碰到书,文字就被酒精惊醒,立刻活跃起来。
为什么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去周家念经?我不明白。
因为她没有孩子,很孤独。奶奶说。
我真的有些后知后觉。每次出门,奶奶总是带着经书以外的东西,比如一把挂面,或者一些白菜。
她接下来说的话是我没想到的:人老了会头晕,观音菩萨不会。
那时候的事情很少。奶奶说不在乎,但她不懂。直到今天,从时间的回音壁里,我已经明白了奶奶话里的话:嘴里念一部经,心里念另一部经。即使你欺骗了自己,总会有一双无痕却无处不在的眼睛,会看透真相,看透你。
Gog奶奶生活低调,不累。
七
土地是大叔大妈们从农场大门跳出来后流下的皮。爸爸一年四季都带着他的小生意在外漂泊,妈妈要想尽办法。我的两个哥哥参军后,我成了母亲唯一可以依靠的帮手。喂猪、洗衣服、做饭,占据了我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但一旦我放下忙碌的农活,这些复杂琐碎的事情就不会摆在桌面上了。
还好和尚太多,粥太少。村里每个人头上只有六七块地。可恶的是肥料,产量高。一亩至少能收14500斤大米。对好天气好收成的恐惧不是因为我不吃烟花,而是因为一个少年对生活的热情被日复一日的阳光蒸发在谷物中的水分之前。
翻米和清理稻叶是烈日和我的合作,也是烈日和我的对抗。五谷可以在我手下翻身,但我的两张脸却逃脱不了被一个又一个太阳炸的命运。没有三四个晴天的饱腹感,粮食返仓只能是一个美好的形象。晚上请进屋避雨,第二天早上再送出去吸阳光。我十几岁的时候手里,一亩米至少有几万斤重。
只是我在晒地板的时候,奶奶经常递给我半杯啤酒,然后拿着我手里的耙子,接手我的工作。杯子里的气泡慢慢下沉,慢慢破裂,相应的,笑容慢慢升起,定格在奶奶的脸上。恰到好处,一阵风从我脖子后面吹过,奶奶的眼睛从我的眼睛里洒进我的心里,就像月亮一样。回过头来看,这是唯一一次可以被感知和归因于农忙季节的美好,是炎炎夏日从坚硬的身体上剥离下来的清凉,是夜晚黑暗中亮起的豆灯的影子,是你留给疲惫世界的唯一美好感觉。
比啤酒更能补充能量的是奶奶在杯子里的话:你不怕苦,苦会让你害怕。
这句话在我后来的生活经历中没有得到充分的证实。好在余生还长,所以我愿意把它们都拿来作为我奶奶的论据。
奶奶不是佛,但我一直是她的信徒。
八
当我初中毕业时,我被裴頠中专学校录取了。老师们觉得我能长成半成品都惊呆了,让我骄傲的爸爸没面子。我的录取通知书就像卫生纸一样被扔进了猪圈。卫生纸停在一个粪球旁边的时候,他的声音划破了我的耳朵:一头猪。
圆圈里有两只猪。当我明白两端和另一端根本不是一个东西的时候,我大概就明白了,几乎是一个东西。两个头和一个脑袋的区别是奶奶的轻话:是骂他还是骂自己?
谁说他不争气?一只猪去了北京又回来了,还是猪!爸爸和奶奶说话的声调那么高。
就算是猪,也是有粗有细。
奶奶给爸爸点了穴道。他僵在那里,不再说话。
奶奶从猪圈里捡起纸。拾起我的生活。
九
中专毕业,得到了传说中的铁饭碗。单身汉的工作一般都是挂在阴影里的,尤其是从乡镇调到县城后,承办酒席的人说不行就不行,我嫂子住城里,我奶奶住嫂子家。嫂子和叔叔在家里给了我一双筷子,但我不想麻烦别人,我是典型的可敬的活痛。奶奶不请自来照顾我一日三餐。知道她是个说客,我就稳住了心神,过着吃吃张口的生活。想到她很快会直说,我偷偷准备了一堆推脱的话。我不知道我故意划了防区,可她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可是,就这样,就这样,我乖乖的成了奶奶的俘虏,嫂子的没用。
奶奶多年来一直被家人供养为活菩萨。哪个俗人敢劳烦菩萨伺候她?奶奶没说什么,但似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10
奶奶的宫家人很多,所以人们经常来她家是很自然的。什么都不去三宝堂,很多人都是被托付了什么的。奶奶平时不管是借钱借粮,还是劝人理智打架,都不会让人失望。如果事情不是她现在能承诺的,她一定会善良大方。当别人的想法被打破,她后悔离开时,她匆忙打开脑海中的花名册,派士兵去她后代中的一个战场。
奶奶被提升为骑士。我第一次给刘主任打电话的时候,奶奶以为我在给别人打电话。但是她反应很快,后来这么叫她,她连反对都没有。有些人在吃公共食物的时候做事不太妥当,我比他们更抖。你这样认为吗?我没问奶奶。
别看老人慈眉善目的眼睛。他的脸一旦变色,就不能小罐喝了。有一次,六叔和六姨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六叔急得借拳头说理。砰,砰,砰,几声闷响之后,六叔的手终于放下了,奶奶的拐杖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背影。作为奶奶的生活秘书,在后来的日子里,刘阿姨对奶奶照顾得无可挑剔。我相信奶奶不问青红皂白落在儿子背上的响声,也是一种值得儿媳妇仰视的气质。
70岁以前,老人对于儿孙,非常热衷于注意自己的耳朵,给予善意和威望;古往今来,奶奶几乎总是对一切家事视而不见。谁要问她意见,你是真的还是虚的,总是打太极。
西康时期,我的家乡到处都是鸦片,都说权力比鸦片更容易上瘾。为什么没有成为瘾君子?我问奶奶。
奶奶说谁上瘾谁就不是君子。
11
你对我这么好,值得死。你对我这么好,值得死。两句都是奶奶说的,也是经常说的。
就像你不知道天上什么时候会突然飞过一只鸟,你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些话经常从她的床上冒出来。我,我们四十多岁的孙子,还喜欢上奶奶的床。如果她睡着了,跟着她的梦走;如果她没睡着,就会东拉西扯,从大玄头到两合地,从干合子到马家山。这个时候的奶奶不是奶奶。你可以叫她局长,刘同志和冰粉,或者刘局长。我们负责无情,她负责微笑。
只有想到死亡,奶奶才会觉得眼里有悲伤。
奶奶说,我在观音面前许了愿,下辈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奶奶说,我不怕死,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你。
奶奶渴望永生,但她已经看透了死亡。
12
和未婚妻的订婚之旅,我让奶奶陪我去,奶奶三心二意。
我做了一个蜜月计划,我让奶奶陪我一起去,奶奶满口答应。
奶奶是全家出游不可或缺的角色。体力好是不言而喻的,老人过了晚年,大大咧咧的儿子总是先想到老祖的轮椅。
我很想和奶奶一起去。一直往前走。
13
没有没有尽头的路。
2018年2月27日12点16分,奶奶留下了她永远沉默的遗言。从此她就相对无语了。从此天人永隔。
奶奶在人间的路走到尽头了,我的路还要继续。虽然我明白一个人活着一定要接受损失,虽然我明白生死不过是过河到对岸,虽然我从担心这一天会到来开始就听说这一天越来越近了,因为外婆永远不会回来离开,我还是止不住的哭。
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意味着永远离开。奶奶也提前打了招呼,也没人说什么。奶奶走后,家里没有灵堂,家里也没有贴出讣告,但来送行的还是不下三四百人。
在奶奶到达之前,我和梁潇来到了她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岗位。我们用黑纱布屏蔽污渍,用清水把有蜡迹的地面还原成原来的颜色,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地清除大厅外的烟头、纸屑、瓜子,以对待热闹生活一样的坦诚态度,保持清洁直到出现的前一刻。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广阔的空白。在空怀特路口,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我不怕死,但我不愿意离开你。
14
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离开?心结疼。
我的痛神经睡去了,和奶奶复活同步。复活的祖母住在她家人建造的她心中的房子里。每个人的声音都是一条路。奶奶从远处走来,她矫健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妈妈说,她媳妇,奶奶当姑娘了。很多时候,我的两个姑姑还是享受不到她的待遇。
阿姨说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只有一个厢房。爷爷是背夫,奶奶四年开了三亩荒地。
他叔叔说,为了让八个哥哥姐姐完成学业,爷爷努力工作挣工作分。奶奶就算熬到大年三十早上五点,也会赶出来八套新衣服八双新鞋,让他们穿的干干净净,庆祝一番。
四叔说,每次盖房子,奶奶就变老。
五叔说,日子紧的时候,奶奶穷,大方。日子过得很好,但它们正在杀死我。
六叔说她越看越迷茫,老太太越清醒。
七婶说,有一段时间,制作队长的哨子控制了全队的时间。但是队长的哨子对奶奶没用,因为奶奶总是比他的哨子起得早。
八叔说,按照奶奶的规定,家里20多个人吃饭都发不出声音,包括面条。
大哥说,记忆里,人已经吃完了,出去上班了,奶奶开始吃饭了。即使是别人剥下来的红薯皮,奶奶也从来不嫌弃。
二哥说他从小拉肚子,一直到十二三岁。奶奶爱他,总是让他睡在旁边。每天晚上,她可以给他半把花生或一些核桃。
奶奶有46个后代。大家都说每年九月初九给奶奶过生日,一直到100,120,180岁
15
民国十七年,农历九月初九,一声啼哭落在四川省岳西县大树堡海螺坝头的一间茅屋里。
以那次哭泣为标志的人生,名叫刘炳芬。
刘冰芬是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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