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最后的采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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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采茶歌

陶诗秀

我嫁给老公奶奶的时候，她已经80岁了，健康坚韧，作风绝对强硬。她的一生由慈禧太后主宰，她活了90年。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我奶奶有九个孩子，包括两男七女，还有无数的孙子孙女。我，一个小孙子的老婆，从第一天开始就意识到我应该敬畏她。让三姑六婆都佩服的是，我一直装傻，从来不顶撞她老人家。我给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骂，不还钱。我什么事都装傻。所以，我的婚姻生活，虽然没有婆媳问题，却卡在外婆的全能里，什么都教，什么都挑毛病。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

就拿最简单的洗衣服这种日常琐事来说，我奶奶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放弃。不止一次，她把我洗过的衣服都从竹竿上拿下来，用手洗干净，重新放在太阳上晒。挑衅的动作让我头都肿了起来。你嘴里的嘀咕就更恶毒了:是你妈教你的吗？如果连衣服都不会洗，哪里有洗衣机洗？当你在阳光下穿着它时，你不会用力拍打它。和不洗也一样。

洗衣房在我教学生的钢琴室旁边。她故意想让我和我的学生听清楚。我摸摸鼻子，心里有气，懒得反驳。我迫不及待地想买一台能同时洗衣、脱水、烘干的智能洗衣机。怎么才能利用美国时间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洗衣服的时候聊对错，偷看别人的衣服有没有洗干净，时不时用石头小心翼翼的拍打自己的衣服？

另外，偶尔会应家人的要求，做一些家常菜换换口味。菜一上来，她就把几片腌咸菜和豆腐乳放在桌子上，把饭碗离桌子远一点，往嘴里啐:那是什么？连看都不看！我撒了谎，让她试一试，她忍住了，好像我要毒死她:我不能吃！不敢吃！

因为工作忙，善良的婆婆总是帮我分担家务，无可厚非。她梳理着漂亮的包头，绝望地摇着。她的食指戳我额头:反！倒立！婆婆是谁，媳妇是谁？那你为什么要娶媳妇？请你回来拜佛好吗？这让我很愧疚，但是婆婆使了个眼色:别理她！管好自己的事吧！我们是三代三女，不是立场不同，表情不同吗？

虽然她经常被指责多年，但在她去世前的几个月里，她用茶装药，拿屎拉尿，给她洗澡，换衣服。这些个人琐事，只有我和婆婆在用，其他阿姨都在旁边站着，没人有幸伺候。我不知道，在多年的不说话，不顶嘴，默默让她自暴自弃，不顾形象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娱乐，各种各样的吞咽，她还是对我特别的尊重或者说是新的看法。

有一天晚上，我帮她洗澡，伺候她舒舒服服坐着之后，她生病了，突然和我聊天。当然，我还是用调皮的语气和她打交道，聊着聊着她做新娘的往事:那时候我要在凌晨4点之前起床，简单的梳理了一下，还要在田野和茶园里干活，做好早餐，用热腾腾的米饭淋上红露，咽下去再出门上班。

茶园？我知道我家有山有地，但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耕种了。

耶！每天种茶摘茶。她的眼神迷离，我的思绪被吸引到了从未见过的茶园。是什么样的照片？一个新婚的年轻新娘，戴着一顶帽子，双手绑着袖子，俯身在广阔的碧绿的茶树海上，一心二叶地折着茶的嫩枝嫩叶。突然想到的:奶奶！采茶的时候还能唱民谣！你愿意吗？

她严厉地盯着我，轻蔑地看着我，说我是个白痴。废话！当然有！

我求她:你能唱给我听吗？反正我住的是特殊病房，其他人都不能吵架。看到外婆似乎精神很好，我抱着希望，期待听到这个霸气刚毅的女人的另一首歌。

谁知道她根本不回答我，她开始自发地唱起来:我教你唱民谣，我教你半夜采茶，唱山接山。第一张纸条，让我张嘴，我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停下来:唱完这一段，对面山上的人唱回来，我教你打锣打鼓，咚咚当当，我教你锯大弦，做宝贝，一，二，三。！

她明显唱出了自己的兴趣，继续铿锵有力地唱着:然后，我就唱回去，一起唱，直到太阳爱夕阳，不分大小，压老压嫩，唱到半夜！

她的歌声充满了一个老妇人的沧桑，却带着对世界的不理解的单纯，让我感动。

不认识一个大词的奶奶，生怕我听不懂，不时停下来唱，给我逐字解释。语气和讲故事的人一样好。

听到这个我惊呆了，但听到这个我也傻了。原来我身边一直有一个民间艺人。她绝对不是音盲。每一个音符都是抑扬顿挫，跌宕起伏，这无疑是大自然的音乐。

来查房的医生护士也很惊讶，这个平时很难相处的老太太，居然会有这样的歌喉，还听着赞。有了基础观众，她变得更有活力了。那天晚上，一首又一首关于采茶的歌，无论如何打动了每个人的心。

看着她唱的越来越深，一首接一首的回忆，我忍不住说:有这个，你听听！不知怎么的，因为这些没听过的民谣，我的眼泪都在流？还是因为我在外婆弥留之际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美丽。我暗暗决定回家找个录音机录下这个珍贵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唱了这首采茶民谣，外婆对我的态度也就从各种挑剔中解脱出来，变得更加依赖。

关于采茶的歌我真的录了，连公公婆婆听了都泪流满面。他们看着风中有蜡烛的奶奶，努力给我们留些东西，开心地唱着。高亢的歌声低沉而遥远，每一个音符都飘向祖母遥远的青春。

录完民谣的第三天，外婆终于因器官衰竭从医院回到了过去，安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繁文缛节的葬礼上，我们反复播放她留给我们的这份珍贵礼物。

大家听完都忘记了对她的所有不满，在她欢快地唱着的民谣里，只想到了她所有的美好。在天真真挚的歌声中，大家都哭了好几次。

先人已亡，传唱的采茶民歌深深地印在我们心中，我们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