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谈纸的起源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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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纸的起源，我试图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理解，如果世界上没有纸，会发生什么。

现在世界上最早的，也就是一般所说的“纸”，是埃及纸莎草。在洛克索的神庙和埃及的其他地方，我们经常看到一幅显示上埃及和下埃及统一的画面。图中莲花和纸莎草分别象征上埃及和下埃及。可见纸莎草对当时的埃及社会影响很大。我们可以在埃及博物馆看到写在纸莎草纸上的文字，这些文字有4000到5000年的历史了。但是除了这几件遗物，纸莎草的原始技术已经失传。其中一个原因，大概是中国古代纸发明后，传遍世界，取代纸莎草技术，导致其灭绝。

纸莎草的原料现在只在上尼罗河州有。这种原料类似芦苇。造纸时，先将干燥的纸莎草纸切开，平切，沿纤维纵向铺成条状。然后，把多张纸莎草放在一起，然后上下按压。当水被挤出时，纤维会粘在一起形成纤维平面。所以严格来说，纸莎草不是纸，而是纤维的粘合剂。但是我们应该承认它在人类历史中的作用。而且出现的很早，至少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在这一点上，即使是中国的蔡伦纸也无法与之相比。

在文字发明之前，人类最早是通过口口相传来记录历史的，但难免会有偏差，所以这种历史往往与神话、想象和传说交织在一起，并不确切。后来人们想出了打结音符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太简单了。汉字发明后，汉字首先刻在牛骨和龟甲上，在河南安阳发现了许多甲骨文。中国的黄河流域也使用竹简和木简，而在两河流域，人们在泥板上记录文字，例如，著名的汉谟拉比法典就刻在泥板上。此外，在中国古代，纺织品、青铜器和岩画被用来记录符号和文字，这些都是在纸发明之前记录的。

在中国古代，青铜器被称为“国宝”。所谓重宝，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珍贵和铸造的困难，还因为历史记录在青铜器上。1964年，国家一级文物何尊在陕西宝鸡出土。这件青铜器的铭文上刻有“中国”二字，这是迄今为止能看到“中国”二字的最早的东西。据何尊碑文记载，周武王灭商后，占领商朝都城，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可以看出，青铜器大师往往以青铜器铭文的形式记录下最重要的需要时代传播的历史。那时候纸还远没有被发明，没有更好的方式记录历史。

过去我们夸一个人善于学习，常说“学财为五车”或者“学书为五车”。当时没有纸，要五辆车才能把知识装在肚子里，或者相当于五辆车。当时没有纸，竹简上有文字记载。只有皇帝和贵族才有资格在帛书上写文字，其他大量的东西还记载在竹简和木简上。从出土文物来看，一个简只能写几个字，而且当时的车都是牛车或者马车，所以每辆车能装的简很少。所以古文很精炼，字字千金，因为多记一个字很麻烦，不管是丁还是简。

还有一个《福生传上书》的故事。秦始皇埋书埋儒并没有把儒家经典全部毁掉。当时秦朝的医生可以保存和阅读儒家经典。有个医生，后来叫傅生，专门研究《尚书》。秦朝死后，天下大乱。他把尚书藏在墙里。战后，一些内容丢失了。好在他还记得，只是没机会教。晚年，韩晶皇帝派晁错去找他召回《尚书》。因为晁错是河南人，傅生是山东人，而且年纪大了，教学过程中有很多错误，所以《尚书》有很多解释。可见，在没有纸的时代，文化是不容易传承的。

东汉末年西平时期，皇帝同意将所有经书刻在洛阳国子监的石碑上，称为“西平石经”。当时发明了纸，但是很贵，不普及。当时太泰学生很多。据记载，台大学生最多3万人。为了满足这么多人的需要，把经文刻在石头上，就相当于告诉大家标准版。学生可以随时查看和比较。当时有人去洛阳看这些石刻。

这些事情发生在没有纸的时候，或者用纸不普及的时候。中国最早的纸传统上被认为是东汉蔡伦发明的纸，记载在《后汉书》中。在纸之前，使用的是棉帛和竹简，但是帛价格昂贵，简单笨重，使用起来不方便。于是，蔡伦利用树皮、麻头和破旧的渔网造纸成功，并在燕兴元年上报皇上。皇帝称赞他的能力，“自然要用”。蔡伦被命名为“龙侯婷”，这种纸被称为“蔡侯纸”。

近年来，在灞桥、陕西等地也发现了“纸”，比《蔡伦》中的纸的发明更早存在，但学术界对此众说纷纭。比如有人认为灞桥纸不是纸，是纤维的简单聚合。在我看来，纸的出现与一定的生产力水平有关。东汉时期，蔡伦不一定是第一个造纸成功的人。他其实是当时造纸的代表人物，“菜后纸”也是当时生产力水平的象征。虽然有学者认为灞桥纸、阳关纸等比菜后纸更早，但我们应该这样看待——直到东汉蔡伦造纸之后，才出现了成熟的造纸方法，纸张的使用才开始普及。

那么，纸是怎么从中国出来的呢？传统中国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中国周边都属于蛮族，认为世界其他地方应该主动来中国接受教育，所以没有主动交往的传统。

中晚唐偶尔出现机会。唐朝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高仙芝率领十国挑起战争，但在阿拉伯阿巴斯王朝(今哈萨克斯坦的dzhambul)势力的帮助下，高仙芝几乎全军覆没。阿拉伯人从高仙芝带了大批俘虏部队回朝，同时带走了一些造纸工匠。因为中国纸的原料很容易获得，沿途有树皮、芦苇等原料，所以这些工匠可以在路上造纸。

历史上，阿拉伯人非常擅长学习。抓到这些人后，让他们发挥所长，传授造纸技术。因此，造纸术首先传播到撒马尔罕(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然后到巴格达，最后到欧洲。此外，绘画、文学等中国先进文化也传播到了西方。在这些俘虏中，有一个叫杜欢的人，他记录了这一过程，并写了一篇《经吉星》，被收录在他的叔祖杜佑编纂的《通典》中，流传至今。《靖吉星》是中国早期记录阿拉伯世界局势的作品。对于纸在中国的传播过程，学者们当然有不同的看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中国造纸术绝不是埃及纸莎草技术的延续。杜欢在阿拉伯世界生活了19年。公元792年，他乘阿拉伯商船到广州，返回中国。

(作者是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本文摘自作者在上海博物馆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