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学者谈中华美学关键词：激活形神需提升心灵境界

本篇文章2965字，读完约7分钟

●形神论把文艺当成生命体。这个生命体由虚拟部分和真实部分组成。形式的部分是真实的，可以仔细分析清楚。神的部分是虚拟的，可以理解，很难描述

●在天地之间的生命中，个体生命与天地的扩张息息相关。文学作品既要反映个体生命的鲜活魅力，又要反映与个体生命密切相关的时代命运，同时还要反映比时代更根本的天地之精。

●在当今的文艺生产中，在影视行业、视觉文化、大众审美、设计思想等主流环境下，更容易将注意力集中在肉骨类的技术层面，对神的关注也更容易简化为表面的主题层，而忽略了形象中形象生动的审美魅力，特别是忽略了隐含的天地境界和人性本质

形神是中国美学的重要范畴，体现了对中国文艺的独特理解。

形式和精神在先秦两汉主要是人类学概念。人体，具体来说，有很多词汇，比如精、气、神、筋、骨、体、质、量、面、形等。简单来说，其中一个途径就是形神，比如荀子的《天论》说形神俱生，《黄帝内经》说形神俱生。魏晋以后，形神在诗词书画的文学批评中被广泛运用，如顾恺之要求用画的形式写神(《魏晋刘胜话赞》)，王僧虔描写书的妙法，精神高于一切，形质次之(《笔意赞》)。从此，形式与精神成为文艺的重要范畴。

西方美学视文艺为对象

中国美学视作品为生物

对于文艺来说，形与神是什么意思？

用现代文艺解释，形式就是形式，神就是内容。这是既对又错。诚然，它连接了中国美学和西方美学。说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西方的形式内容观，其核心是把文艺作品作为对象，甚至可以放入实验室进行各方面的解剖分析，如主题、思想、题材、结构、情节、人物等。，并且说清楚一点。在中国，使用形式和精神的本质是把文学艺术作品视为一个生命体。生命的本质在于精神和精神，中医也是做解剖的，只是身体不算是必不可少的部分，人死了才能解剖。人死后，没有空气，得到的知识也不是必不可少的。同样，中国美学把文艺作品当成生命。重要的不是解剖分析，而是体验生活。其次，西方的形式和内容不仅把文学艺术作为客体，而且作为实体客体，不仅需要对客体的各个方面进行准确的定位，还需要对其主题进行明确的陈述。中国人的形式和精神把文学艺术看作是一个由现实和虚拟部分组成的生命体。形式部分是真实的，可以仔细分析，解释清楚，神部分是虚拟的，可以理解，难以描述。想抓住空的空气怎么办？中国美学用两种方式:一是用词精炼:比如儒家味的作品苍劲有力，有一定味道的作品冲淡了，李白的诗豪放飘逸，杜甫的诗沉郁失意。通过简洁精炼的文字，文艺的精神气象得到了富有弹性和张力的体现。二是用比兴的词，即通过感受现实中熟悉的事物来传达类似性质的文艺作品的感情:谢的诗如芙蓉，颜的诗如金(钟嵘的诗)，王实甫的词如美女关汉卿的词，如琼浆醉客(朱权的泰和谱)。通过比兴的文字，文艺的主题精神得到了深刻而生动的体现。因此，中国的形式和精神有不同的理论范畴和不同的理论话语。

文艺是一个生命体，简洁地说，它是形式和精神，展开来说，它是上帝的血肉。展开时有神同级的灵、精、风、情、志、意、韵、骨，有肉同级的肌、皮、容、面、仪，还有具体文种的字、词、笔，比如神一级，强调作品作为生物与宇宙有关，常使用气。中国文化中的宇宙是气体宇宙，气化和流行产生一切。个体生命的根源在于宇宙之气。文艺作品作为生命体，其生命也在于宇宙之气。所以当主要强调作品之气与宇宙之气的联系时，说明文字以气为主(曹丕《典论》)，画以气韵生动为先(谢赫《古画录》)，书法要犀利。在强调生物个体性和独特性的同时，可以用神，比如照顾人类的美(开智)得到他们的神(张怀瓘《画破》)，也可以用意，比如先存笔(张彦远《历代名画》)，也可以用情，所谓但见性情，不见言(焦然《诗风》)。无论用什么词，文艺作品本质上都是被当作生命体的。

形状和骨骼用来书写上帝

要提升精神境界才能表达心意

因为文艺作品是生命体，生命体鲜明的个性特征也体现在肉骨头上，但更重要的是体现在神灵上。所以艺术作品的竞争主要体现在神仙身上。

王国维在评论文、、韦庄、李煜的词时，说文为句，魏为骨，李为神。他在谈到姜夔的时候还说，如果没有神层面的寓意，那么无论与技术相关的肉骨层面的文字多么好，风格永远不会和一流作者一样。如果说(语言层面)和骨骼(结构层面)主要与技术性有关，那就和作者在神的层面上的精神境界有关。所以从西方美学的形式和内容上的文艺观念来说，很容易把内容变成主题之类的，而从形式和精神上的文艺来说，我们可以认识到，一部好的作品，一定要靠上帝的努力，形式和骨骼两个层面的技术努力，都是在为书写上帝服务。正如《人间词话》所说，山杏的枝头在春天是喧闹的，用一句嘈杂的话来说，要让作品的神灵出现，需要技术上的努力，但不仅仅是技术，更是文学艺术家生活境界和精神境界的提升。

由于文学和艺术是一个生命体，中国哲学和美学认为个体生命与天地的扩张密切相关。因此，文艺作品不仅要反映个体生命的生动魅力，还要反映与个体生命紧密联系的时代命运，从而成为时代精神的体现，反映比时代更根本的天地本质。这就是中国美学一直在说的。诗人是天地之心(“诗纬”)，音乐家是天地之和(“季乐”)，画要单笔画，太虚(王巍《叙画》)。从文学作品如何体现时代精神和宇宙本质的角度来看，一部文学作品以肉(即文学的语言、绘画的色彩、音乐的音乐)、骨(作品中的形象)、神(形象中的意义)为基础分为三层。第一，形象本身是活写的，即形象显得生动；第二，生动的形象蕴含着时代的意义，这是西方文论的主题和意义；第三，超越时代，拥有宇宙和人类永恒本性的东西，这是西方文论的形而上本质。在中国美学中，前两层神属于场景内的场景，图像内的图像，词内的含义，味内的味道，而最后一层神属于场景外的场景，图像外的图像，词外的寓意，韵外的味道。只有达到上帝的最后一级，才能真正创造出优秀的作品。要达到神最后的景外之景，形象之外的形象的水平，除了高超的技术，还需要一种诗外之力(陆游)，需要不断的提升自我修养和生活修养。

形式内容理论很容易滑向技术主导

激活形神理论凸显文艺本质

西方文论也知道文艺作品有超越技术层面和超越概念内容的要求，知道美属于一个不确定的概念(康德)，理解审美对象是另一种本质上不同于功利主义和概念的对象。但在一套与事物相同的范畴框架下(如使用形式内容、题材或表层结构的深层结构等概念和方法)，用生活的形式和精神范畴来谈文艺，比中国更容易偏离文艺的生活内容，滑向技术化。在古希腊几何学的领导下，在现代实验室和机器中，在当代文化工业和电子时代对技术的强调中，这是正确的。在当今的文艺生产中，在影视行业、视觉文化、大众审美、设计思想等主流环境下，更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在与技术相关的肉与骨上，对上帝的关注更容易在这一层被简化为一个表面的主题层，而忽略了形象内部形象生动的审美魅力，尤其忽略了天地的意蕴和人性的本质。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中国美学中的形神范畴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从文艺作为生命体出发，强调生命体的整体性，突破技术层面；强调生命体的个性特征，突破商业产品类型的相似性；强调生物的普遍特性，以突破个体和时代的局限，使文艺作品具有崇高的胸怀。因此，我们极有必要古为今用，用形神论凸显文艺本质，开创时代文化的新篇章。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

人民日报(2015年6月2日第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