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雕塑家隋建国:中国人身上有件看不见的中山装
本篇文章3408字,读完约9分钟
隋建国:我想我逃不掉了
隋建国,1956年出生,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80年代文化大繁荣、90年代商业大转折。在他心里,他经历的一切都会伴随他一生,他无法摆脱。于是他用自己的作品记录自己的倒影。
本刊投稿/吴子如
坚硬的石头被生锈的钢网包裹着,散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像冷兵器时代的弹射弹药或者残忍的刑具。这是隋建国的雕塑《土地》。
他站在一旁,配合摄影师的要求,稍微拘谨地摆出各种动作,温柔而耐心。拍摄结束,他轻声给出一个建议:站在作品后面拍照,突出作品,不突出人物,这样效果可能好?这就是典型的隋建国,谦逊内敛,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成就斐然的艺术家,尤其是在这个盛气凌人充满戾气的年代。
佩斯北京画廊为他做了这个大型回顾展,刚刚开幕。每天,他都抽出时间参观展厅,与朋友聊天,与观众愉快地交流。这些沉重而巨大的雕塑不仅是艺术家的回顾,也是当代中国精神历史的侧面。无论以何种形式,作品其实都有一个隐含的主题:禁锢与斗争。
他承认对中国社会问题的反思将伴随他一生。我想我逃不掉了。他低声说。
中国人都有一套隐形的中山装
一套巨大的中山装矗立在那里。这是一座铸铝雕塑。这很难,傲慢和膨胀,但这只是一件衣服,穿着它的人完全是熏空,只留下这件扣得很紧的衣服引人注目,它有2.5米高,几乎占据了一个展厅。不时有观众过来在它面前合影,有人试图伸出手去触碰巨大的按钮,画廊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制止。没关系,问题不大。隋建国亲切地向他挥手。
这是一个好玩的时刻。大气磅礴的中山装,时尚的年轻人可以随意触摸。这可能是隋建国的隐秘愿望,敦促任何人帮助他解构曾经存在的威权主义。
这个衣服碗是隋建国的名作,创作于1997年,是艺术家对现实反思的结果。那一年,香港回归中国,百年来反思中国近代史的热潮再次高涨。不像80年代对现代性与传统关系的群体反思,这次更个性化。作为一个艺术家,隋建国开始思考自己与社会制度、精神领袖的关系,也在思考如何呈现这一切。中山装成了最后的选择。
在他心目中,所有中国人都有一套无形的、精神的中山装。因此,他以零度叙事的姿态用雕塑冷冷地做了那件衣服,让这件作品成为承载百年中国革命文化精神的衣钵。它渗透着毛泽东思想影响下的艺术家的早期教育和精神困惑。对于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不管承认与否,这种迷茫已经融入血液,无法摆脱。
隋建国终于找到了一种让他舒服的风格。它融合了杜尚的成品意识和劳森伯格的流行特征,同时也是如此的现实。对中国艺术界来说,现实主义这个词是一个被污染的名字,它曾经意味着某种必须陈述的谎言。结果在80年代,很多叛逆的艺术家逃避现实主义。隋建国逃跑后,开始回归正名自己的现实主义,发现自己的现实主义技巧还不错。从此中山装成了隋建国的象征。到目前为止,它仍然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从艺术家自己的角度来说,现在是选择做这样一个回顾展的时候了,想把它作为一段历史展示给大家。隋建国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但在中国,雕塑没有历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20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研究欧洲学术流派,改造中国传统文化;1949年后,他专门推崇苏联美学;80年代后开始转向西方当代艺术体系。但是真正消化了舶来的理论,敢于介入现实,用雕塑来表达自己的艺术家,却少之又少。雕塑界更多的人把这门艺术当成工程和工作。隋建国并没有忙着找地方政府接手中央公园项目,而是自己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反而成就了自己的风格。
我对很多现状不满意,我想摆脱,但又不想像别人一样出国,所以只能慢慢走,我的工作就是记录这场斗争。隋建国这样向《中国新闻周刊》说明了自己的初衷。
北京太动荡了
因为决心介入现实,隋建国的作品总是看起来很危险。听听那些名字,比如睡毛主席。评论家李显庭称他为中国最早、最远的雕塑家。但事实上,他并不像他的作品显示的那样锋芒毕露。他是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系主任,连任12年。他还拥有一系列其他官方头衔。体制与当代艺术家的身份对话,就像他作品中的主题:禁锢与挣扎。
朋友和他聊天的时候,往往会避免谈论这个尴尬的身份问题。但在他自己看来,这个可能没那么纠结。这些标题没有添加任何内容,所以它们不会给我带来任何损失。隋建国愣了一下,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如果有,应该是我比体制外的人更有经验,更有理解和思考的心。
这段经历让隋建国的作品充满了批判的棱角,却没有戾气。他自己也承认,做那些危险的工作,是为了证明自己敢做,是为了对抗内心的懦弱。这是没有办法的。成名之前,他默默无闻,在青岛第一棉纺厂当工人。文革时期,日子扭曲,单调,无聊。
直到有一天他摔断了胳膊,在去换药或者支付费用的路上路过一个公园,经常看到工厂退休老人聚在一起诉说过往的经历。隋建国很感动。我的人生应该这样吗?他开始学习中国画。外界有一种大批判的革命气氛。隋建国躲在屋里抄了《元代富山春宅图》。还有比这张图更绝望更有希望的吗?这成了18岁的隋建国逃避尘世生活的方式。但他的精神终究无法真正远离时代的禁锢。1976年,隋建国的第一部原创作品叫《龚宇移山倒海》。这幅画没有辜负充满共产主义决心的名字。他在崂山画了一个水库,并在上面加了一面红旗。
但很快,一切都变了。他被告知他的照片中所有的赞美都是假的。他开始学习,考上山东艺术学院学习雕塑,然后去中美洲读研究生。八十年代的北京对隋建国来说太动荡了。80年代中期,各种西方思想涌入中国。隋建国和大多数人一样,开始阅读萨特,考虑存在主义。在文化热潮的浮躁和深刻之间,他感到焦虑,开始做一些表现主义的作品,比如平衡器系列,坚决站出来反对学术雕塑。一切都是在摸索、实验、焦虑中度过的。直到1989年秋天,隋建国离开北京,这让他很难过,躲在蓟县的深山里,感到幻灭。这时,他重新发现了石头,这种最笨拙、最沉默、最坚固的物质。他把石头引入作品,天天打他,越打越狠。这是一场自发的劳动改造,用自残来抵御精神创伤。后来这些石头又做了一批隋建国的代表作,包括《土地》。
经历过一些事情,
如果你不承认,它仍然存在
现在,隋建国早就度过了年轻时精神危机的时刻。在世俗意义上,他成名了,他的作品价格居高不下,评论家们称赞他。使用隐喻,但你也可以在系统中获得稳定性。但他还是很迷茫。这是知识分子无法摆脱的疾病。
对他来说,也许目前最大的困惑是时间。在这次回顾展的展厅里,有一件作品叫《时间的形状》。从2006年开始,隋建国每天都用同样的铁棍把它粘在油漆桶里,日复一日,没有间断。棍子粘在油漆的一端,现在已经从最初的2 mm变成了直径20多厘米的球,展出的作品是1893年隋建国重复这个动作的样子。你看不到1892天,但是在里面,之前的每一天都很真实。隋建国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眼见为实。在展览现场,面对观众的质疑,他一遍又一遍的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都在里面。
隋建国说,他曾经答应过别人,这项工作会一直做到他去世。
对时间的焦虑可能与别人过中年有关,也可能与中国不断奔跑的步伐有关。对中国来说,时间似乎不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它就像一个被压缩的物体,以一种务实的态度奔向自己的目标,时刻追逐着它,为了找回逝去的岁月。几乎与《时间的形状》同时,隋建国完成了一个视频装置《大提速》。他用几台摄像机记录了他工作室周围铁路上的加速实验。这是一个疯狂奔跑的场景,唤起了他对火车和时代进步的记忆,他用它来反思现代神话。当时他也不会想到,两列高速列车提速后,过几年就会相撞。这就是急于超越时间的代价。
现在,隋建国还是愿意照顾现实的。在他看来,他对社会的不满大概有七八成,但剩下的二三成已经可以让他无法释怀了。所以他不能像某些人一样选择潇洒的离开,他只能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艺术家。他说。他也羡慕那些只在乎内心,不考虑外界的同龄人,但他自己做不到。他知道他的作品注定要与这个国家的现状融合在一起。他想用他的作品来记录他所经历的,这个国家真实的过去。
在展览现场,有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名叫密封记忆。隋建国说里面封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个观众围着它走了几圈,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你不相信里面有石头吗?隋建国饶有兴趣地笑了。这部作品最初创作于1994年,但被放在院子里当作垃圾带走。2006年,他在一个废旧金属收购站看到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盒,就把它买了回来。就像我们国家,经历过一些事情。你不承认,不说,那它还是存在的。他指着铁盒子说,就像这块石头,真的在里面。★
标题:[陇文化]雕塑家隋建国:中国人身上有件看不见的中山装
地址:http://www.huarenwang.vip/new/20181024/11.html
免责声明:甘肃经济信息网是一个为世界华人提供甘肃省本地信息资讯的门户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不为其真实性负责,只为传播网络信息为目的,非商业用途,如有异议请及时联系btr2031@163.com,甘肃经济信息网的小编将予以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