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解密《麦田守望者》主人公霍尔顿的文化意义

本篇文章3075字，读完约8分钟

《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剧情梗概几乎和媒体每天能读到的故事一样简单:少年问题，被学校开除，住在纽约街头，花了点钱，一天两夜抽了几包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机会，却不经意间成了“现代经典”。大量数据表明，上世纪中叶，小说一出版，就受到美国社会的追捧。模仿小说主人公霍尔登，在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风衣，戴着红帽子，学习霍尔登的言谈举止。时光流逝，对风的追求早已消散。然而，作为一个成功的文学典范，霍尔登的文化意义需要进一步的理解。

一，霍尔登的时代特征

一直都是这样。流行的东西容易被误解。霍尔登在他的时代有太多的时尚色彩。50年代轰轰烈烈的二战已成往事，平淡单调的生活莫名其妙地压抑了一向自由奔放的人们。年轻人作为最有活力的族群，总是较早感受到时代的苦闷。年轻是代价。战后宁静的生活凸显了生活的琐碎。无论是被称为“沉默的时代”还是“懦弱的时代”，受害最深的人总是在成长。所以，往往是这个群体最有颠覆精神。霍尔登的出现，从着装到言谈，从行为到精神，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次彻底的颠覆。学生竞相模仿也就不足为奇了。有人称之为坏孩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守口如瓶，讨厌学习，抽烟喝酒，和女人鬼混的人怎么会把他们当好孩子？人们从具体生活的角度去理解文学是可以理解的，批评家应该有其他的责任。如果霍尔登也被视为“破碎分子的代表”，甚至认为自己不够破碎，不够吸毒，不够群居，对人物的理解就会丧失。其实只要你走过霍尔登的时尚色彩，再往前走一步，就接近了人物的本质。霍尔登为什么不能认真说话？他为什么抽烟喝酒搞女人？他在乎父母的感受，知道父母想让他做什么。然而，他在做别的事情。这是一种痛苦的放纵。所以他总是与周围的环境和人物处于不相容的对抗和紧张关系中。这种对抗和紧张是人物语言、行为和心理上的一种变异反应。

小说开头，当霍尔登爬上唐穆孙山时，他站在“独立战争中使用的混账大炮”(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石译，译林出版社，2006: 2，以下引文仅标页码。看比赛的时候，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对历史的态度了。就连曾经引以为傲的独立战争，在他心中也完全失去了分量。后来，当他走进老斯潘塞的房子时，塞林格写道:“房间里到处都是药丸和药水，他的鼻子里只有维克斯滴鼻剂的味道。这真是令人沮丧。反正我不太喜欢生病的人。更令人沮丧的是，老斯潘塞穿着一件破旧的旧袍子，这件袍子很可能在他出生的那天就已经裹住了他。我讨厌穿睡衣睡袍的老人。他们瘦骨嶙峋的乳房总是露在外面。还有他们的腿。老人的腿经常出现在海边之类的地方，总是那么白，没有毛。”(第6页)这种药水，旧袍子和瘦骨嶙峋的乳房跟老斯潘塞重复了好几次，给人一种垂死挣扎的感觉。这些都显示了霍尔登对摆脱英雄历史和死亡事物的渴望。年轻人对自由成长的追求往往是毫不掩饰的，这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霍尔登切断了与历史的联系，同时又嘲讽了世俗生活中被人们崇拜的耶稣，使霍尔登陷入了历史与来世的双重断裂。可以说他放逐了自己。人类就是这样。他们可以献身于历史，也可以为未来忏悔。一旦两者不复存在，生活就只是生活。只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忍受痛苦的能力才会大大降低。我相信，人类忍受痛苦的能力指数与人的生活幸福指数密切相关。很难想象缺乏忍受痛苦能力的人会过得很幸福。我们可以从霍尔登无节制的放纵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神秘的恐惧。当放纵变成痛苦时，放纵就有了特殊的意义。说粗话，抽烟，喝酒，和女人发生关系，其实构成了霍尔顿特有的焦虑和恐惧的语言。纽约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生命的象征。切断历史与未来联系的霍尔登在纽约街头徘徊，仿佛跌入了深渊和孤岛。他经常“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第172页)和“永远找不到舒适和安静的地方”(第189页)。对于被殴打的人来说，纽约无疑是他们放纵的天堂。霍尔登显然是个例外。纽约不属于他，所以他想逃跑。其实小说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西方。整部小说只是对“去年圣诞节前的荒诞生活”的一个回顾(1页)。塞林格视其为“守望者”。我们不妨把霍尔登的评论当成一种手表。

二，霍尔登的心理分析

其实是一种觉醒了，没有出路的文化意识。他不想重复前人的生活，却急于开始自己的生活。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但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痛苦总是会出现在人类的某个阶段，它无法像命运一样摆脱。与哈姆雷特王子“生或死”的痛苦应该是同一个起源，但表现形式不同。所以，霍尔登的冷嘲热讽背后总有某种紧张不稳定的东西。他气得想都不敢想，就招了妓女。但是，真的出事了，他还是守住了底线。刚才我在给自己找借口招妓女。“这是我最好的机会。我想通了，她是个妓女，我可以从她身上获得一些经验，这可能是我结婚后需要的。”(第86页)面对匆匆脱衣服上床的桑妮，他的心理截然不同。“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和一个整天坐在电影院的女生那样。我真的不这么认为。”(90页)面对崩溃的机会，没有崩溃，紧张的神秘被隐藏。这种神秘感构成了霍尔顿性格的本质。

小说的第十五章，有一个很大的场景，霍尔登和两个修女说话。整个场景轻快欢快，色彩鲜艳。这在全书中是罕见的。他们讨论了文学，具体谈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人物。霍尔登平时不喜欢和人谈文学，认为很恶心。他们甚至谈到了最让他恼火的学校。谈话很顺利，霍尔登给修女们捐了钱。重点是霍尔登“总是想着那两个修女”(第106页)。这就暴露了作者的宗教情结。与上帝天使的对话让霍尔登的心退去，在沉思中沉思。“我总是想象有一群孩子在一大片麦田里玩游戏。成千上万的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大人，我是说——除了我。至于我，我站在那该死的悬崖边上。我的工作就是在那里看着，如果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上跑，我就抓住他——我的意思是，孩子们在疯狂地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我要出来抓住他们。我整天都是这样。我只想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第161页)霍尔登是个自由人。他知道悬崖绝望在哪里。他永远不会像他父亲那样阻止孩子们自由的脚步，但他只是静静地守护着他们，就像站在悬崖边的警告标志一样。姐妹侍奉上帝，霍尔登侍奉孩子，也应该是一种皈依。

鲁迅在1919年写了一篇《我们如何做父亲》，里面有一个父亲的形象:“我背负着传统的重担，肩负着黑暗的大门，让他们去一个宽阔而光明的地方；之后我会过得很幸福，做个讲道理的人。”那种不肯牺牲自己去帮助别人，透露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感觉。相比之下，霍尔登缺乏“父亲”与黑暗同归于尽的英雄情怀，只能无奈地活着。他的感情是路的尽头。除了时代的不同，民族精神气质也有差异。中国人是最不躲躲闪闪的族群，从来不缺乏互相破坏的精神。自古以来就有“与你同死”的传统。

第三，“垮掉的一代”问题今天依然存在

霍尔登的焦虑至今仍萦绕在人们心头。在他身后，“垮掉的一代”轰然倒塌，一代又一代人翻身。问题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严重。更让人担心的是，很少有人有能力再去关心这种问题。现实生活的喧嚣完全分散了人们的注意力，偷偷摸摸的欲望和各种感官刺激早已抓住了时代快车。如果说生活的压迫曾经让霍尔登感到恐惧，那么今天的人们几乎已经逐渐爱上了压迫，因为这种压迫往往以娱乐面孔的形式出现，模式不断更新。人们很难抗拒它的诱惑。赫胥黎在1932年写了一部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他在小说中预言，浩瀚的信息海洋将使人类变得被动和自私，真理将淹没在无聊和繁琐的事情中，人类将被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所毁灭。历史证明，有些预言最终总能实现。希望赫胥黎的话是废话，霍尔登的“守望”到最后结出果实。

(李玟，山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