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心中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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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

陶渊明是晋代柴桑人，即江西九江县和幸子县人。去过九江，这次回了两个地方找感觉写这篇文章。结果这种感觉真的让我很惊讶。在陶渊明纪念馆，我看到了他在各个朝代、地方甚至国外出版的很多研究资料和各种书刊。东北远至鞍山，小到鞍山的地方都有陶艺研究小组，今年全国陶艺学年会在内蒙古召开。日本也有专门的陶艺社团。在一期特刊上说: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人们对他宁静高尚的人格的向往，对他的诗词歌赋的热爱，从未间断过。没想到的是，陶渊明的墓在一个部队的军营里，官兵们用平时攒下的钱把它修复保护的很完美。当我们登上营房后面的小山时，一座青石墓被江南的名树掩映着，如樟树、桂花、茶树。在墓的四角，四棵树皮很厚的红叶油松被折起来，直上云霄。光看这棵树就能看出这个墓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陶死于乱世，其墓无从考。元朝时，大水冲出一块石碑，记录陶器。官员和人民喜欢它，并保存它。因碑而建墓，代代祭祀。现在，这座坟墓是军队在2003年重建的，上面刻有铭文。一个诗人，一个已经逝去1500多年的古代人，怎么会引起如此广泛而长久的共鸣？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以艺术的魅力唤起了我们几千年来对理想社会和美丽风景的不断追求，但更可贵的是，他设计了一个人心理的最佳状态，那就是以恒常的心态去应对一切变化，永远平和自然，永远保持平常心。他用自己的实践证明了这一点，然后用自己的作品固定、升华、传达了这种感觉。他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桃花的种子。无论星辰如何变幻，岁月如何变迁，后人只要读一读陶诗和，心中就会有桃花，暖融融，悠然自悟，妙不可言。当代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哲学家应该具有诗人的思维。他说哲学最好的表达方式是诗歌。陶渊明做到了这一点，他总是用诗来表达自己的人生。

人生有三件事不能绕。第一，谁能没有挫折；第二，无论你拥有多少荣耀，你都会消失，不会有宴会结束；第三，人总会死去，离开这个世界。这三件事对应的心情是气馁，失落，恐惧。如何面对这个难题，克服人的精神的负面，让每一天都更快乐，不知道有多少思想家和宗教信徒在做着无止境的探索。以前关于奋斗和修身的书不多，现在励志的书满大街小巷，所谓的修身已经滑入了黑暗的死胡同。而你励志，奋斗，成就，你还是绕不过这三点。你看，现实生活中有些人还没有到人生的最低谷，甚至还过着不错的小康生活，却还在没完没了地吃醋、哭穷、抱怨、埋怨；有的人已经身居高位，还贪财，虚荣，邀功；有些人已经退出官场，还在回首往事，爱权势，爱名声，在背后苦心安排自己的事情。陶渊明的官也坐过，民也干过；富人和富人，穷人和穷人；他一直很顺利，也很坎坷，但他没有这些问题。他学的是儒、道、佛，没有儒、道、佛。他寻求沉默、真理和自我满足，从思想到实践回答了修身养性的难题。

陶渊明生活在一个不幸的时代，军阀混战，政权更迭，人民生活贫困。虽然当过几次官，但他不愿意为了五桶米低头，退休回老家，生活还在继续。为了避免战争，他逃了两次，他的敌人放火烧了他可怜的财产。然而，杜甫却没有从亲戚朋友那里得到任何消息，我又老又病，独自一人在他的诗中找不到我的船的哀叹。反而往往是一种采菊东篱下，享受南山的宁静。这是一种状态，一种回归自然，回归自我，不被权力、财富、名利、苦难所累，永远保持一颗平常心的状态。当官的时候，不折五桶米，不亏人格；穷的时候，知足，不怨天尤人，不要给自己过不去。也就是说，《桃花源记》说的是黄毛垂下，自得其乐。我们没有理由责怪陶渊明没有像白居易那样写《卖炭翁》，没有像陆游那样写铁马秋风，没有像辛弃疾那样拍栏杆。陶生活的时代没有像辛弃疾、岳飞那样尖锐的民族矛盾，也没有像、范仲淹那样处在高层政治的漩涡中。有决断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定位。陶渊明的背景是一个混乱的人物，世界混乱，政治混乱，思想混乱。他的贡献就是在乱世，乱中，乱中，在人们心中培养出一颗宁静的心。盖房子是在人类的地盘上，但是没有车马。问何俊能？心离自己很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陶渊明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逆境中，但他总是快乐的。并不是说这种逆境不存在，而是他能把精神变成物质，向后推，把烦躁变成平静。他用太极的手段，温柔地融化了发自内心的悲伤，让苦难不再发酵扩大，或者干脆变成一坛酒。马克思说:苦难使人思考，思考使人痛苦。世间总有恩怨，尤其是爱思考的知识分子。世界有多古老，他们的内心有多担忧，担忧会带来苦难，痛苦必须解决。陶渊明辞职后对农耕生活的要求不高:吃饱了就想吃饱粳米。御寒脚布，厚到可以迎太阳。只是一顿菲薄的饭。然而，他从这种艰难中找到了精神寄托和审美享受。种田有时有利息，步行者没利息。日进相返，釜浆为邻。尹畅报道柴门，谈论龙牧人民。

陶渊明不是没有为官，但他并不把为官当饭吃。他的人生充满了仕与隐，官场的生活只是他人生的一次实验。他一度对朝廷有点忠心，甚至依附于晋朝。自晋朝灭亡后，他再也没有写过以新朝为题的诗。但他更看重人格而不是政治。不要指望五桶米，不要看人家脸色。一旦政治生活阻碍了他的人性自由，他宁愿回家。他大声唱道:“来来往往，农村将是杂草，胡不归！”自从把心作为一种服务形式以来，Xi独自忧郁而悲伤。如果你无怨无悔地认识到过去，你就可以去追那些来的人。离失落不远，感觉今天不是昨天。船很远，风吹衣服。多幸福啊。朱评价陶渊明说:晋宋之人虽尚清高，但皆欲仕。一边是我们畅所欲言，一边是我们招取拿货权。陶渊明可以或不可以，所以它高于金、宋等人物。他不仅高于晋宋之际的人物，也远高于现代许多执掌官职、贪钱受贿、争权夺利、名声好的人。

陶渊明对死亡的思考更为透彻，有着与众不同的美感。他说:“活着就死了，迟早会死的。”未来万岁，谁知荣辱。怎么死，怎么撑同一座山。自古以来，谁有灵长类动物？老样子万岁。人总是要死的，何必感叹什么人生苦短，担心死后什么荣誉。如果一个人不死，那生死有什么区别？这种彻底的唯物主义真的让我们大吃一惊。也正是因为这种生死观，他从不要虚荣，也不要浮躁。更何况现在的人，生前要争什么镜头，什么版面，死后留下什么传记，什么选本。

龚自珍说:陶谦像卧龙号，浔阳松菊古往今来都很高。莫言的诗人是平淡的，有两个部分“傅亮”和一个部分“骚”。梁启超说:这位先生地位太高，我不敢恭维。没必要恭维，但是一直学习和赞美他的人太多了。他的思想真的影响了几代人，他的哲学精神几乎成了后人的楷模。如果你触摸陶背后的历史画卷，你会听到无数伟人和名人与他产生共鸣。而这些人是中国历史上的山峰。于是我们会发现一声惊雷从遥远的桃花源深处响起，在历史的大峡谷里滚动回荡。李白被认为是中国诗歌的巅峰，被认为是诗人，但他是多么崇拜陶:他梦见五柳枝头，他不会挂鞭。什么时候到彭泽，先唱凌涛。他梦见陶公门前的五柳，想和他一起在彭泽狂歌。白居易曾被贬为江州司马，离陶故里不远。陶在任时，诗歌从未离开过他的手:独自在亭子上歌唱，但当什么也没发生。几座山峰太白了，一卷陶谦的诗。苏东坡曾被派往偏远的海南。他在逆境中，以陶渊明为师，渡过困境:我不擅诗人，善解人意。袁明写的诗不多，但他的诗质实，穷实，是曹、刘、鲍、谢、李、杜所不能及的。他把陶放在曹植、李白、杜甫之上，甚至把陶诗一一总结，恐怕主要是精神上的联系。毛泽东在现代人中也有陶渊明的情节。他的一生轰轰烈烈，是非对错分明，但晚年却多次谈到要堕落，要热爱山水，要做徐霞客，要做老师。他去了庐山，山下的九江是陶渊明的故乡，所以他写了一首诗说:凌涛不知何去何从，可以在桃花源里耕田。

庄子说:“内圣外王，事业是皮毛，灵魂的自由是人的终极追求。”。这大概就是魏晋人所追求的，所谓:活而无官，做事无官。也就是说，陶渊明说的“不要让你的心情被你的外表所操纵”。翻翻史书，我们发现，每一个真正有大贡献、有大成就的伟人，心里都有一个安静的桃花源，可以藏，可以出，可以静，可以动。诸葛亮六出祁山，七擒孟获，火烧赤壁，与儒说话。他一生是多么忙碌，但他留下的座右铭是:对智明无动于衷，安静而深远。范仲淹的政治野心那么强，但他的心理支柱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辛弃疾晚年写词:黄鞠年年出，轩窗写满千年，小儿诵之，“归曲来Xi词”。邓小平是继毛泽东之后的又一位伟人。文革期间，他在江西被软禁三年。淮海战役前总司令在一个绿树砖墙的小院子里，养了几只鸡，种了几个菜，挑了粪挑水，砍柴烧火。和陶渊明一样，他带着每月的锄头回到了花园。后来，毛泽东请他出山。他说，我是桃花源里的男人。只知道秦汉，不知道魏晋。然而正是这种韧性，让他一出山就带来了民族复兴。但是，工作完成后，他淡淡地说:我没有野心，我只是想让我的国家富裕起来，我可以成为一个富裕国家的公民。他要回家了。

陶渊明不是政治家，而是勾勒了一个理想社会，供人们不断追求；他不是一个特别的旅行作家，但他描绘了最美的风景地图，让人不断寻找；他不是一个特别的哲学家，但他赋予了生命的智慧，设计了让人摆脱的最佳心态。如果真的要专业，陶渊明只是个诗人。他开创了田园派，用美净化人心。在中外文学史上，没有一个诗人像他一样，创造了一种社会模式、一种景观、一种人生哲学，这种社会模式、一种景观、一种人生哲学深深植根于后人的心中，为人们所不断追求。

(摘自《中国作家》文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