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明镜照物 妍媸毕露

中国历史上有三个朝代让我感兴趣，一个是春秋战国，一个是魏晋南北朝，第三个是民国。这三个时代在中国历史上都是相对自由的，自由激荡着文人骚客的思想:有的齐头并进，有的独自摸索，留下了独特的人生轨迹。孙瑜写了许多关于民国的书，对民国及其文学有着深入的研究和独到的见解。

关于《民国文学十五讲》，首先我认为它不是一般学者的著述或评论的集锦，而是一部优美的著作集，一部才子之书。在这本书里，孙瑜论述了民国时期的文学风气和流派、作家和作品，涉及新文学、旧体小说和诗歌、新诗、左翼小说等。，包括鲁迅、郭沫若、周作人、老舍、沈从文、张爱玲、钱钟书、萧红等作家和作品。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认为这本书揭示了最重要、最关键的三点:一、孙瑜的话语——与当代批评范式完全不同的人格话语；第二，孙瑜的作家作品观；第三，孙瑜的境界和性格。

先说句话。孙瑜非常讲究文笔，他最喜欢的作品也是文笔细腻的作品，比如汪曾祺、穆欣。他自己也曾经说过:“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东西都被忽略了。只有字与字之间若隐若现，才能引起兴趣。仔细研究了一下，是留在心里的旧梦。因为这个旧梦，有时候好像有点过时，关注那些孤独的句子。我喜欢当代汪曾祺、穆欣等人的话，他们的智慧启发了我的写作。这些人一生平安，不改变的是自己的痴心，在我看来很少见。”

这是我的自私。作家孙瑜喜欢的正是我喜欢的，所以我觉得很亲切。例如，穆欣自从1999年进入中国大陆后，他的第一本书《哥伦比亚的倒影》就被公认为当代天才。奇怪的是，可以说，绝大多数中国作家都不认识他。我记得2011年去哈佛给一位作家讲课，途中和他谈论了穆欣。他觉得我对穆欣的欣赏非常奇怪，难以理解。后来，也有一些不错的作家不怎么看穆欣，但是在孙瑜这里，我找到了一个知音。其实远不止木心。我觉得我的很多观点和孙瑜的话是一致的。包括批评家首先应该是美学家的观点。当然，这对于批评家来说有点苛求，但如果批评家完全不注重文字，那么文学批评就成了反讽。

无论如何，在这个浑浊的世界里，还是有孙瑜这样的文人雅士在关注写作，这对于我们这些爬格子的人来说，是一种福气。

其次，孙瑜非常善于从独特的角度解读作家和作品。比如对鲁迅来说，隐藏在鲁迅写作背后的“黑暗功夫”，其实是指鲁迅的知识结构。鲁迅是一位在金石学、考古学、科学史、文献学、哲学、美学、民俗学、心理学、历史学等领域都有深入研究的作家。他有着广泛而复杂的知识谱系，他的文字“拖着历史的长影子”，这也是它们有如此厚度的原因。对此我深有感触。去年早些时候，我参加了中国开放大学的20门西方艺术史微课。当我谈到皮亚兹莱时，我不禁提到了鲁迅。要知道，是鲁迅第一个把皮亚兹莱介绍到中国来的。自费出版了《比亚兹莱画选》，生平第一次高度赞扬了一位画家:“没有一位艺术家，作为黑白画艺术家，获得了比他更为普遍的声誉；没有一个艺术家像他一样广泛地影响了现代艺术。作为一个纯粹的装饰艺术家，Biazlai是无与伦比的。”我在研究皮亚兹莱的时候，也对鲁迅的眼光感到惊讶。你知道，皮亚兹莱确实是个天才，但他是个精灵，也是西方绘画史上最有争议的艺术家。他和奥斯卡·王尔德共同组织《黄脸婆》时，奥斯卡·王尔德因猥亵罪被捕，杂志也停刊，导致了《黄皮书》。到目前为止，Biazle还是有争议的。但鲁迅在二三十年代对比亚兹莱的推崇，充分说明鲁迅的思想是非常前卫的，既有东西方的知识储备，又有国际视野。与我们当代的作家相比，无论是知识结构，还是人文素质等等，都比不上他们。这也是很多当代作家走不远，写不深的根本原因。作为鲁迅的伟大学者，孙瑜对鲁迅的理解从宏观到微观，从表面到背景，都是深刻而细致入微的，他选择从“黑暗功夫”的角度来解读鲁迅，非常独到而深刻。甚至由此，我认为孙瑜本人隐藏着“黑暗功夫”。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先进的知识结构，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洞察力。

第三，虽然孙瑜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批评家，但我认为他是当代最好的批评家之一。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一个好的批评家不仅要有独特的眼光，先进的知识结构，公正平和的态度，认真的治学精神，还要达到一定的水平，才能有好的口碑，才能有娴熟娴熟娴熟的识牛之术，才能有师旷的稳健驾驭。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作品的外观上辨别出真正的艺术水平，如魏晋南北朝画坛的三位杰出的画家顾恺之、张僧繇、陆探微等都在现场。然而，唐代著名的书法家和书法理论家张怀瓘却有着很强的远见卓识。他说:“像人之美，张得其肉，陆得其骨，顾其神，无魔。”事实上，张怀瓘是那个时代的批评家。他能够穿透表象，看透作品的灵魂，看到顾恺之的“神独一无二”必须达到一定的境界。然而，我们这个时代很少有批评家能达到这种程度。

而且，一个好的批评家必须有很强的性格。比如作为才子，屈原的《离骚》悲悼人民生活的艰辛，宋玉的《风赋》夸大了王志雄的武功。作为评论家，你觉得谁更好？赵茜的《州病诗》为民泄愤，司马相如的《龙门赋》为皇后悲戚。你觉得谁更好？楚桂的田园诗致力于粉饰太平，聂的怜悯农民诗敢于揭露黑暗。你说谁的好？——“义与恶自古以来就和冰炭一样，现在名声被看做是假的。”正如晚清诗人何所言:“说的是，混为一谈，对与错，或善其时，或近古人，是常事；直上直下，感受一下，勇敢一点就好。”做一个好的批评家是很难的，尤其是现在和今天。但是孙瑜做到了。

镜子照着，葛炎暴露在外。恭喜孙瑜新书出版。我相信他在严驰的好恶善恶面前永远像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