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专家：＂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弄扭了正常的文明交流

本篇文章2305字，读完约6分钟

数据地图:魏源手书经书

对于现代中国来说，林则徐、魏源、徐继畲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通过与西方人的直接接触，他们了解了西方，开阔了中国人的眼界。这是中国认识西方的一个根本性转折点。在他们之前，中国人面对周围的族群，在文明上总有一种傲慢。所谓的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歧视，夏天对外国人的防御，其实是被中原文明的优越感无意识地暴露出来的。

面对西方，中国文明在明末和徐光启时代有过短暂的理性和平。当时的明朝虽然面临天崩地裂的政治危机，但是文明的自信对于徐光启这一代的中国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中华文明最初是从黄河中下游的一隅重建发展起来的。所以徐光启这一代的中国人，在面对完全不同的西方文明，经历利玛窦等西方儒家思想的时候，并不自卑，也不自大。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追随圣人的无耻教诲，面对不为人知的西方知识，采取占便宜的立场，如饥似渴地吸收。按照徐光启、李治藻等人的计划，他们要在20年内把传教士带来的几千部西方经典翻译成中文。如果这个计划实现了，中国实际上会处于与当时世界同步的状态，中华文明会像过去几千年一样，不断吸收外来文明，重建自己的文明体系。

但徐光启这一代人的理想并没有因为中国内部政治的变化而长久，满洲人在决定中原之后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西化，而是汉化。所以，虽然清初传教士在中国长期不被禁止活动，但中国主流文化其实并没有认真对待西化，也不再像徐光启时代那样急于吸收西方文明。甘家汉学的异常繁荣，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的确是统治者的耻辱，但对于整个中国社会来说，这场战争让中国重新睁开了对世界的眼睛，看到了中国与世界的真正差距。

看到差距，就要弥补差距。这个逻辑一点都不奇怪。鸦片战争后，魏源明确指出，中国要想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战争结局，首先必须放下老板的架子，重新审视自己和他人；第二，要树立向西方学习的大原则，不能因为别人的好东西不是我自己的种族就拒绝；第三，退一步说，如果中国准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十年一定要回来。在魏源著名的历史句子里，就是学洋人控制洋人。只有学习野蛮人的技能，才能控制野蛮人。换句话说，如果你想控制野蛮人，你必须向他们学习。

魏源在他的名著《海国志》中反复陈述了这个道理。如果你想控制野蛮人，你必须提高你的感情。也就是说，即使中国期待报复，也要先了解别人的真实情况。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西方与中国过去理解和认识的西方有很大的不同。中国再也不能用过去的老眼光看西方了。

按照魏源的分析，西方文明当然不全是好的，也不是绝对的好。只是时代变了，现在西方有东西中国科技比不上。学西方就是学这些我们学不到的东西，不是全面吸收，也不是全面西化。正确的政策应该是扬长避短，取长补短，取其精华，用西方的成果发展壮大中国。

那时候在魏源，中国刚刚从辉煌时代醒来。由于信息不对称和以前文化傲慢的观念，文人阶层用自己的双手蒙住了眼睛，没有办法像我们今天这样向西方学习。为了说服这些学者，魏源和当时很多智者用西学源头论来安慰自己，强调西方的钱虽然比中国有钱，但是可以溯源，西方的这些东西都可以从古典中国找到。说白了，这些西学都是中国古典智慧的再发明再创造。

另一方面，魏源等人借用孔子失礼求诸野的原则，主张善师四夷者，能制四夷；不善于向外国人学习的人会被外国人控制。中国向西方学习是正常的，就像古典中国向周边民族学习一样，这并不奇怪。那些傻事不都逐渐成为中华文明的自然组成部分了吗？

根据这种认识，魏源建议在虎门创建造船厂和火器局；建议邀请外国技术人员来华主持新工厂的创建和新机器的建造，如明末；建议聘请外国人来培养中国人，慢慢发展中国自己的基础产业。先军用后民用。假以时日，中国将能够抛弃西方的拐杖。如果我有一份选角工作，人们会学习它的技能。过了一两年，就不用靠老外了。应该说魏源的这些计划是有意义的，也是可行的。

魏源这一代人意识到中国必须向西方学习，这无疑是正确的。但问题是，中国此时不是在正常情况下向西方学习，而是鸦片战争失败后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这一次的西学不仅始终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之下，还表现出了中国文明中少有的实用主义和工具主义的特征。当时的中国人并不想从基础科学上完全接受西方的科技体系，而是从最实用有效的领域中取得了急功近利。中国向西方学习的目的越来越直白，就是控制蛮族，为自己报仇。另一方面，如果中国没有在鸦片战争中失败，中国仍然会像过去一样昏昏欲睡，永远不会从西方学到任何东西。

极端功利主义的立场，不仅让魏源和那一代中国人无法心平气和地学习西方，也让那一代中国人念念不忘中国中心主义。他们一直认为中国的落后和鸦片战争的失败是偶然事件，根本没有从传统中国和现代中国、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等方面去思考。既然中国的失败只是偶然，就没有整体落后；由于时代差异不明，中国古典文明的成就至今仍为文人阶层津津乐道。魏源说中国智慧无所不在，天文历法成就远非西洋历；仪器是钟表和雕刻，不亚于西方土壤；至于指南针和计时器，它们是在中国创造的，然后去了西方。如果仅仅从事实层面来说，这些说法确实是事实，而且仅仅从文明交往心态的角度来看，这种理解无疑是一种自嘲，是一种祖先的炫耀，就像阿q一样。

借鉴蛮族控制蛮族的技巧扭曲了文明的正常交流，目的变成了手段，手段变成了目的。功利主义让中国忽略了最基本的努力，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从最小的文明因素中嫁接中西文明。中国在向西方学习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令人信服的，也不是来自内部的需要。所以，中国在所谓向西方学习了几百年之后，仍然无法理解西方为什么富强。

马勇(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