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文摘】我家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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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庆邦

我在老家的时候，那里家家都有风箱。就像筷子和碗一样，风箱与炉灶相匹配。只要在家做饭，有炉灶，就一定要配置风箱。风箱是长方形的，看起来像一个木箱，但里面没有布或金或银，只有风。把叶子放在锅底，用火柴点燃。树叶潮湿，只有冒烟，没有着火。这时候只要拉风箱吹到锅底，烟从炉口喷出来，火焰就突然升起来了。做饭的时候路过村子，会听到家家户户拉风箱的声音。每个风箱的前后都有一个灵活的风舌。随着拉杆的来回拉动，风舌会吸在风门上，发出咔嗒声。向前拉拉杆，前面风舌会响；拉杆送回，背后风舌响。拉杆拉得越快，响得越快。那种声音类似于舞台上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檀香木开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愉快。

当我们的兄弟姐妹年轻时，我们成年人最喜欢的工作是拉风箱。拉风箱很好玩，还能发出格格的响声。散落在锅底的煤是黑色的。风箱拉吹，煤炭变红，像风吹花，效果很快就能看到。妈妈不但不反对我们拉风箱，还叫我们跟她拉。我们太虚弱了，不能自己拉风箱。往往是妈妈用大手牵着小手一起帮我们拉。

那时候我们没有什么玩具，愿意不烧火不做饭的打风箱。风箱的风舌是用薄木板做成的，大得像小孩子的巴掌。风舌挂在风门内侧，挡住风门，仿佛吸附在风门上。我们在门口捡起一根棍子，敲打着风的舌头。把风的舌头吹到里面打开，然后停下来让风的舌头自动落下来。风舌每落下一次，就会敲击风箱内壁，发出咔嗒声。我们捣得越快，风舌响得越快，风舌似乎成了一个会说快板的人的舌头。我们也愿意挽起袖子，把小手伸进风门里。好像是想把风拉出来看看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们空插手，空插手，却什么也找不到。

有关于风箱的故事。老鼠天生爱打洞，以为风箱的风门也是洞，调皮的时候就往里面钻。老鼠进去容易，出来难。有一句歇后语就是由此而来的，老鼠在风箱的两头发火。有一户人家，夜深人静的时候，厨房里传来风箱的声音，听起来很吓人。半夜，家里人都在睡觉。谁在厨房制造噪音？那家的媳妇最近发现了近视。她还怀念这个家，晚上偷偷回来做饭吗？有人建议那家的人睡觉前在风箱前后撒点草木灰，看看留下的脚印是不是他媳妇的。如果是媳妇的脚印，下一步就是想办法驱鬼了。一家人按照这个想法，第二天早上，他们看到了草木灰上的脚印。只是脚印小，像黄鼠狼。黄鼠狼爱模仿人的玩法，晚上风箱的嘎嘎声很可能是黄鼠狼的爪子造成的。

既然我们的风箱好用，当制作组需要烧一大锅粉丝的时候，可以借用我们的风箱。初中毕业后，第一次去妈妈家。我从邻村的表哥那里借了一辆旧自行车骑了上去。我的小学老师来找我，特别告诉我给他带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风箱回来。我用自行车把大风箱背了回来。不止一个木匠来过我家。他们都觉得我的风箱很好，但是他们做不到，也不敢做。

现在，波纹管在我们家乡已经不用了。人们建造了一种新型的炊具，为炊具建造了一个大烟囱，并用烟囱从炊具底部吸取空气。还有的买了个大肚皮的液化气罐，用液化气煮。拧开金属炊具上的开关，突然，蓝色的火焰燃起来了。几代风箱用了几代，难免变得多余。一切都怕冗余，冗余了就失去了价值。据我所知，很多人的风箱最后都被拆了，变成了一把柴火，变成了锅底的灰烬。在风箱的作用下，不知有多少木柴变成了灰烬。风箱从来没想过和那些柴火一样的命运。

(摘自《文汇报》，2014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