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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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挂在妈妈袖子下面的一串钥匙。母亲穿着夏冬的旧旗袍，总是把一串沉重的钥匙绑在袖子下的第一颗纽扣上。除非她晚上休息，否则那串钥匙总会随着她的身影转动叮当作响。

我记不清哪根弦是由几个键组成的。其中应该有正门和各种重要门的钥匙，另外还有一些柜子和抽屉的钥匙，用来收藏重要物品。有些钥匙连我父亲都没有。

当时我好羡慕我妈拿着钥匙串到处走，大概和那些钥匙代表的权威感有关。例如，一些全新的衣服被锁在橱柜里。过年的时候，我妈用一把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五颜六色的衣服，铺了一地，分发给我们。我和哥哥姐姐们看着，觉得看魔术简直不可思议。那种体验真的很奇妙，很难忘。

当时我连钥匙都没有。

我们家在虹口江湾路。虽然是比较安静的地区，但是在上海这个有十里洋场的大都市，谁也不能相信谁。每个家庭的门都是锁着的。虽然门锁得很深，但孩子们不把钥匙带到学校，以免丢失。所以他们放学回家都要按门铃，阿姨慢慢出来开门。打开门，往往会觉得自己卑微渺小，一种无足轻重和孤独的感觉。

第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是书桌抽屉的铝制钥匙。又细又普通的钥匙可以锁抽屉；除非它的凹凸齿与锁孔对齐，否则谁也打不开。第一次有钥匙不仅满足了好奇心，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成长的喜悦。其实那个抽屉里能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它只是像纸和铅笔一样的文具。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因为第一把钥匙意味着我渴望的一系列钥匙的开始。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毛线编织一条链子，把薄薄的铝钥匙穿进去，捧在手心中央，甚至有了早晨起床前梦的重量。

然后，自己的琴键也不自觉的增加了。有一天，我发现我其实有一堆很重的钥匙:大门的弹簧锁，房子前后门上一把精致的铜钥匙，研究室的门锁，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内外钥匙。

钥匙设置的目的是打开门扇或柜子抽屉的锁；锁的设定是为了防备别人；至于其他人，总是假设他们反对我。但是，如果换个角度看，我为什么不成为别人想象中对我不利的人呢？

这个假设让我相当生气。但是我还是要每天来回拎着叮当作响的钥匙。每一个关键似乎都显示出我对别人的不信任。这种想法增加了他们的重量，也增加了我一生在自己心中的负担。我讨厌这种重量和负荷，所以我拿走了一些家里的钥匙；最起码家庭之间要互相信任，我们的门和柜子不用锁。尽管如此，链条上还剩下五六把钥匙。我没有穿旧旗袍，所以我不能像我妈妈那样把它们挂在袖子下面。我的一串钥匙通常放在我钱包的一角。

经常出门换钱包，却忘了把旧钱包里的钥匙拿出来，丢进新的。于是，我想把那个和我作对的想象中的人锁在门外，却不小心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门外，面对着我认不出主人的门。

我家保姆，20多年前从南方民风淳朴的乡下来，突然进入当时熙熙攘攘的台北市，很多东西和习俗都无法适应，包括锁着的门和各种钥匙。我们老房子后面的厨房用的是密码锁。她学不会开锁，因为她不识字。好在家里总是一个人，所以这个锁平时很少用。

有一天，我早早下课回家，客厅的门从里面锁上了，我只好去后面的厨房。没想到，门被绑上了，缠上了厚厚的铅丝。我顺着原路一个个解开，不到半分钟就把门打开了。空.家里没有人保姆大概是耐不住寂寞去拜访隔壁了。不久之后，她疲惫的巡演回来，惊讶的问我:哎，你怎么进来的？她大概总是这样锁门出去。她以为自己苦心设计了一个复杂的心结，别人永远无法解开。我跟她解释说，号码锁是用来防盗的，一定不能马虎。

那么多贼在哪里？不要诅咒自己！她没多想。保姆把台北当成自己的家乡。我在她的家乡住了几天。那时候真的是一个简单可爱的村子。晚上没必要关房子。

然而，在台北生活了20多年后，单纯的保姆逐渐变得谨慎起来。我们搬到现在的房子后，她有了自己舒适的房间，我们也给她的房间装了锁。她总是在去市场买食物之前小心翼翼地锁门。那个房间与我的书房相邻。有时候忍不住和她一起笑:我就这么坐在这里给你看着门，你还要锁门？是不是对我不利！她也冷静幽默地回答:谁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台北生活多年，保姆和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包括学习使用各种复杂的锁。如果她的幽默是多年观察人事的结果，恐怕还应该包括她的心不再开放。这个变化真的很让人吃惊。

在台北生活不容易。今年夏天，我家被抢了。经过检查，发现小偷是通过隔壁的窗户侵入房子的。当天邻居家被盗，厨房的铁栏杆被撬开，一扇门装了三套锁，全部被毁。看来上锁和开锁都不能真正防贼。去年退休的保姆，适合初秋去拜访。得知此事后，她愤怒而同情地说:“唉，真是晦气，富贵救人。”即使在我们国家，小偷现在也经常闹事。据说农村的时尚已经不纯粹了，农民上班都要锁门，拿出钥匙。

我对钥匙的印象不再有童年的浪漫向往。我经常要随身带着一堆很重的钥匙，但我已经明白，它所代表的不是光荣的权威，而是欺骗别人，欺骗别人的护身符。很多设计巧妙的锁，其实挡不住险恶的险恶；在每个人都为自己辩护，心锁的时候，有什么样的奇妙的钥匙可以打开彼此的心，让彼此相连？

现在我更愿意不带任何钥匙，但几乎每天都要做钥匙的奴隶。

(摘自《回首》文化艺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