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牛殇

我家老牛一次都没进过城。今天带着它第一次进城，最后一次进城。我没有带在身边，但是……在进城之前，我把它拿到河边，用刷子刷掉。清澈的河水映出牛的身体，发出长长的哞哞声。我从长音里听到了牛的兴奋和珍妮弗。它好像知道自己要进城了，只喝了以前喝的一半的水。

我不知道牛有多牛，但是我习惯不了柏油路。我感觉脚下有一种奇怪的光滑感。偶尔有车经过，尖锐响亮的喇叭声会震碎一些美好的想法。这时，牛害羞地停了下来，也许是牛角打破了它对白云、草原、清溪等等的向往。这两年它什么工作都做不了。大多数时候，它在田野里悠闲地游荡。今天，它踩在这所房子的屋脊上，明天，它踩在那所房子的麦苗上。它吸引人的骂声，却不在乎。我是牲畜。我怕谁？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柏油路上，就像走在冬天的厚冰上。当我回头看那头牛想走停下来的欲望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伤。这时候的他太像一个上了年纪的父亲了，经常一句话不说就停啊停，仿佛要细细过滤自己的一生经历。早在三年前，就有人劝我带牛进城。我总是告诉人们我的老牛会拉犁。人们不放弃，继续告诉他们的父亲。他的父亲听了他浑浊的眼睛，给了他们一个大眼睛。之后，人们就不敢在他面前谈牛了。

我们慢慢地走着，母牛转身哞哞地走向绿色的山丘。我认识到这牛哞里有很多悲伤。路越走越远，回头看的次数越来越多。它可能知道自己的命运，也可能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

柏油路两旁的青杨高耸入云，微风轻拂树梢。树间缝隙里的阳光刺眼，老牛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依恋。过去，它沐浴在干净的阳光中，惬意地抬头看着头顶漂浮的白云。它喜欢悠闲地站在小溪边或者在田野里散步，让山风梳理它疲惫的身心。我看到弥漫在空市的烟雾，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老牛看着烟雾弥漫的空，摇摇头，使劲嗅了嗅，眼睛一片空白。人越来越多，车越来越多，牛明显感到一种不安。我轻松地把它带进了城市。衣着光鲜的城里人看着我和老牛，都躲了开去。我感到发自内心的骄傲。今天，我摸到了老牛的光。

我在人群中牵着牛，它突然停下来，打了个冷战，摇晃着身体。坏了。它必须撒尿。它看了看四周，有高楼大厦，没有它去的地方。它无奈的看着我，最后撒了一泡尿。我听到咒骂声，偷偷回头看。尿迹就像一根伸展的皮绳，在人们的脚上闪闪发光。羞愧涌上心头，我低下头，赶紧把它拿出了大街。城外的路是一条土路，我的脚很詹妮弗，牛很开心，但是我的心越来越难受。不知道如果它看到血腥场面会怎么样？它怕血。去年，这家人宰杀了一只羊。当它闻到深红色的血时，它突然摇摇头，发疯似的跑开了。我真的很后悔来到这个地方，但是谁会来呢？我不能让我父亲来。我是这个家唯一能承受痛苦的人。

我一拿到钱就想走，但是屠宰场的人说杀了牛，称了肉，我就拿钱。怎么才能把手中的缰绳交给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我的心在颤抖。不知道是什么罪。我终于把拴在牛身上的缰绳交给了胖脸屠夫。我不得不用它换来的钱买了一头小牛，接管它的工作，重复它一生所做的农活。屠夫带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那么深情地看着我。这是一场不情愿的爱情。我立刻从它眼里读出了一种平静的死亡感，但也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绝望。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屠宰场，坐在屠宰场大门外等着钱。我就那样坐着，想着老牛的生活，但记忆模糊。我只知道我家那20亩地是老牛犁的；门外，老牛每年攒下一大堆粪便，再无其他记忆。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带它进城的记忆会消失。人就是这样。

不知道坐了多久。屠宰场让我买单。看着会计把肥手指浸在口水里数我的钱，我就恶心。当我穿上从老牛的生活里买来的钱回去的时候，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像牛一样叫我:“喂，你的牛缰绳。”说着把血淋淋的牛缰绳递给我。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接受，但我仍然需要缰绳。然而，我果断地放下了血淋淋的缰绳，我不能让缰绳在记忆中挥之不去，刺痛我的心。那人又说:“要不要牛头？廉价出售。”这一次，我不得不回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牛已经离开了家，它的头、骨架和肉都不见了，只有它的头，一个巨大的头被放在空的一块地上，就像被人检查一样。我不禁心里酸酸的。这就是我这辈子为家辛辛苦苦的牛。他的眼睛紧闭着，他的脸从来没有平静过。我的心突然惊呆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安详平静的死亡，如此无畏而生动的死亡。

我就这么做了，想起一头牛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