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我喜欢排山倒海的忧伤

“一个作家应该从掌握语言的那一刻起，就看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陌生、伟大、神奇。

他开始在语言的障碍之外寻找自己的声音。“这是帕慕克在他的《另一种颜色》系列的序言中写的话。踏入土耳其边境，生活在伊斯坦布尔，我可以看到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对帕慕克具体而微妙的影响，他的写作和生活故事在这里得到印证。

他的英文版《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陈列在我住过的塔克西姆广场(Taksim Square)一家酒店的大厅里，而他的新书《我脑海中的奇怪想法》(Structure Idents in My Mind)的当地版本在书店里卖得很好。无罪博物馆一楼有一个壁架，里面摆放着不同版本的帕慕克的书。我一直记得他关于写作与世界关系的感言。像他复杂的作品一样，这些证明展示了一个世界观察者和体验者的内在维度。

夏加尔街区的中心区域是奥尔罕·帕慕克居住的地方。到了伊斯坦布尔，几乎所有他的作品我都带了中文版。旅游指南是《无辜的博物馆》和《伊斯坦布尔:城市的记忆》。我根据书上附的城市地图和描述的城市细节确定了方向和路径。关于夏加尔社区，帕慕克在一次采访中说:“我的早期作品之一是在这里完成的，在我祖父的房子里。晚上经常被妓女和她们强壮的保镖吵醒。有时候能听到他们和客人的交易。当然也有打架斗殴。”

伊斯坦布尔是一座交织着古今情怀的城市。多民族多宗教并存，繁荣与衰落并存。因为城市建在山上，道路蜿蜒起伏。走在迷宫般的街道上，我仿佛看到帕慕克在老城区徘徊。“土耳其人和我一样，渴望现代化，但他们担心失去自己的文化和身份。”帕慕克的许多小说对祖国的历史、文化和文明都有所洞察，他的思想可以从他的作品中读到。我叫红，黑书，雪，无辜博物馆等。，所有这些都在追寻和哀悼逝去的文明。“虎口”是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来源于和悲伤一样的“黑色激情”。

“我喜欢山的忧伤。”帕慕克说:“伊斯坦布尔的哭泣不仅仅是音乐和诗歌唤起的情感，更是一种看待我们共同生活的方式；既是一种精神境界，又是一种心境，最终肯定和否定生命。哭不是一个孤独的人的悲伤，而是千百万人共有的阴暗情绪。这是整个伊斯坦布尔市的‘召唤’。”

2007年，我拜访了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中心的创始人华喦女士，她谈到了爱荷华州的帕慕克州。帕慕克是当年受邀的最勤奋的作家。那是1985年，帕慕克33岁。那时候我正在写《白色城堡》，生活一天天天翻地覆。华喦对他的评价是:“帕慕克是土耳其的社会良心，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社会异议人士。他尊重艺术，但他从不放弃说话的自由。”

西斯里区也是帕慕克长期居住的地区。他曾在他祖母独自生活了43年的三层建筑正对面的法庭上受审。2005年，他面临一场诉讼——他被指控犯有司法罪，因为他在一次采访中说，土耳其历史上有100万亚美尼亚人和3万库尔德人遭到屠杀。帕慕克是唯一一个有勇气说出来的人。相关访问在一家瑞士媒体上发表，也在土耳其引起轩然大波:他受到死亡威胁，被媒体诽谤，甚至被土耳其当局指控“公开诽谤土耳其人民的尊严”。当局的指控在2006年的一次国际抗议中被撤回，对他的死亡威胁逐渐减少。

帕慕克的文学表现出多样性和丰富性。斯诺是一部政治小说，读这本书很容易把他想象成一个政治作家。但是读《纯真博物馆》《新生活》被认为是一个情绪化的作家。读《我的名字是红与黑的书》被认为是悬疑作家。这种丰富性和可变性是他刻意追求的。帕慕克和他的《白雪》的主人公很像——他对政治不是特别感兴趣，甚至根本不喜欢政治；他看待土耳其政治的方式，就像其他人看待一场意外事故一样——没有预料到，而是参与其中。"政治小说是一种有限的体裁。"他说:“因为政治包含一个不理解非种族的决定，而小说艺术包含一个理解非种族的决定。但政治可以融入小说的程度是无限的。”

我们在炎热的七月参观了帕慕克。中午，阳光灿烂，这是马尔马拉凯河岸上的光。马粪的味道弥漫在集市上，几十辆马车停在集市上。不同颜色的高头大马正等着人们用鼻子坐在装饰好的车厢里。这是大岛的市场。从伊斯坦布尔市区坐船到大岛需要40分钟。我的同事，时尚先生的采访团队和我从伊斯坦布尔街区乘船来到大岛，帕慕克隐居在那里。这座大岛建在山脚下，四面面向大海。这里没有公共汽车，马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柏油路上，有高马载着客人奔跑而过，马蹄踏地的声音很慢。下午三点，是预约拜访的时候了。土耳其的护卫叫帕慕克，他很快就出来迎接客人。帕慕克从临海的一栋别墅推开木门。他穿着一件深绿色t恤，黑色短裤和一双赤脚的棕色皮凉鞋。他戴着眼镜，一张黝黑的脸，像一个温柔的园丁。

这座海边的别墅是帕慕克的暂居地，这几年仲夏他会在这里生活和写作。在茂密的树木之间开辟的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100米长。小路的尽头是帕慕克居住的别墅。他带我们进入住宅，穿过住宅的走廊，来到面向大海的开放式椭圆形阳台。海上有几十艘船在行进或停泊。海风吹来，凉风迎面而来。椭圆形阳台是帕慕克的空写作室。两张长长的方桌对接在一起，铺着墨绿色桌布的桌子上堆满了杂物:他正在写的小说手稿上满是图片和符号，到处都是修改的痕迹，剪刀、针线、几支黑色的钢笔和各种颜色的铅笔，桌上堆着的东西看起来凌乱而随意。帕慕克身材高大，友好活泼。采访组进入阳台车间后，他在卧室里迅速换上短裤和一套深黑色西装，然后出来接受摄影师的拍照。镜头前的帕慕克时不时逗逗人们，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狡猾而顽皮。来自瑞士的摄影师双手高高举起相机，跪在地上按下快门进行快速连拍，相机发出清脆的声音。帕慕克的衣服在摄影灯光的烘烤下很快被汗水浸湿。他不时用清晰的声音大笑。他的声音很强硬，说话的语气很坚定，听起来是个果断的人。

帕慕克的声音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音调。伊斯坦堡老城区库尔马竹街上有一座由私人住宅改建而成的纯真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是根据帕慕克同名的虚构作品建造的。观众只要戴上旁白就能听到帕慕克的原创旁白。无罪博物馆的建筑是粉红色的，三层，欧式建筑风格，大门上画着蝴蝶的logo，三层的展厅里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无数的老照片和旧物件，都是帕慕克在虚构的作品里写的东西。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但我并不知道。这是小说主人公凯末尔的内心独白，一个30岁的富翁，写在博物馆的三层墙上。凯末尔爱上了名人西比尔，却意外地遇到了宋富，一个出身贫寒的远房表妹，一个18岁的纯洁女孩。这部小说是对这场相遇中涉及的爱情和物质的超越和极端的书写。

只要戴上耳机，就能听到帕慕克的声音，优雅平和，不失幽默感。伊斯坦布尔之行，我去过几次无罪博物馆，在那里看了帕慕克多年写小说收集的物品:钟表、油灯、针线活、钢笔、电话、打印机、各种玩具、不同时期的老照片，这是一个物品的广阔世界。最震撼的是像装置艺术一样陈列在墙上的4213个烟头，是女主角宋富抽的。“我在过去30年中积累的所有收藏都在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帕慕克用小说主角的语言陈述了他建造博物馆的初衷:“我能看到一切，就像一个能找到物体灵魂的萨满巫师，我在感受他们的故事在我心中的骚动。”

和管弦乐一样，小说是西方文明的伟大艺术。2006年12月，帕慕克出现在瑞典文学院的讲台上，发表了题为《父亲的行李箱》的演讲。这是他被世人认可的时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他被认为是当代欧洲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是国际知名的土耳其文学巨擘。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40多种语言并出版。

《纯真博物馆》软化了帕慕克的文学风格，使他展示了叙事美学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帕慕克经常被视为锋芒毕露的政治作家。因为批评土耳其执政当局隐瞒亚美尼亚大屠杀历史，他提起诉讼。几年前，他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出行还要带保镖，这是帕慕克经历过的异类生活。人们普遍认为他是一个关心公共事务、敢于批判现实的具有强烈政治倾向的小说家。2007年中文版《雪》出版时，封面上出现了“最具争议的政治小说”的推荐。然而，帕慕克似乎不喜欢被贴上“政治”的标签。他说:“政治不是我们急切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是我们被迫接受的不幸事故。”夏钰文与屠